李謙李閣老到底耐不住,起身道:“已是亥時,陛下未至,可否請殿下隨老臣同去乾清宮?”
裴慎知道乾清宮一定是出事了。他不是不急,只是心知肚明父親病重,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要動手也不必趕在這時候。
也就是說,今日重點必定在他和潮生身上。
此時此刻,他帶著潮生遠離父親、遠離沈瀾,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好的。
“許是在路上耽擱了。”裴慎溫雅道,“李閣老且稍待一二。”
李謙蹙眉,正要再開口,卻忽聽得最外頭遙遙有喧嘩之聲,驚得殿中文武百官齊齊往外頭望去,有的問“這是怎麼了?”,脾氣爆的即刻罵道:“什麼鳥廝!殿中也敢喧嘩!”
此時殿中燈火通明,煌煌如白日。可外頭距殿越遠的地方越是漆黑,唯有疏疏月光,落於水磨方磚上,映出朦朧黯淡的人影。
那喧嘩聲越來越近。原來是數百披甲親軍手持長槍鋼刀湧入殿前。
鎧甲摩擦聲、數百人的腳步聲,叫文武百官膽寒異常。遠在最外頭的低品級小官距離這些甲士最近,忍不住尖聲叫嚷起來——
“你們是誰?”
“披甲闖入宮中做甚!”
“今日夜宴,爾等——”話未出口,已被甲士一刀斃命,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周遭官吏有的尖聲叫嚷著四散奔逃,有的被唬得兩股戰戰、面無人色,癱在地上徹底呆住了。
緊接著,殿內殿外,四面八方,又湧出了好些個身形健碩、手持長刀卻作宦官打扮的閹人,見人就劈砍。
此時此刻,蕭義終於來了
他帶來的錦衣衛見狀,大喝著要阻止,誰知卻被身側同袍反手捅了一刀,於是為了自保,有的避開,有的見人靠近就殺。
“快跑——”
“別殺我別殺我!”
“賊子爾敢!”
翻倒的桌椅,傾覆的茶點,親軍甲士、閹宦,錦衣衛、逃竄的文武百官,徹底亂成一團。
裴慎神色發沉,目光兇戾森冷,只一把轄住潮生,防止他走丟,此時錢寧等武將也紛紛團聚到了裴慎身側。
裴慎厲聲道:“陳松墨何在!”說罷,殿內又奔湧出數百甲士,衣著打扮與第一批甲士一般無二,俱是紅襖銅盔,只在手臂上繫了一條細白絹。原來是陳松墨統率的太子親衛。
“大人!”錢寧等人到底跟著裴慎南征北戰,輾轉多地,見此情況便知道今夜宮中不止有一股勢力作亂,才會導致如此亂象。
裴慎心知肚明,必不能讓身側親軍分散開來,否則局勢不明,混亂黑暗之下,哪裡還分的清楚。
“叫眾人大喊,放下兵刃、蹲地抱頭的不殺!”裴慎道。
陳松墨領了命,只率軍大喊——
“放下兵刃、蹲地抱頭的不殺!”
此時此刻,根本不知道誰可以信任,誰不能信任。可所有人都知道,裴慎是可信的。
因為他爹眼看著就要死了,他已被冊立太子,根本沒必要造反。
即刻就有離得近的官吏高呼著“別殺我別殺我——”說罷,慌慌張張的就要往太子親衛這邊跑。
裴慎冷眼看著,馬上就有個知機的太子親衛長.槍一捅,溫熱的鮮血迸濺開來,那小官抽搐了兩下,倒在地上,死了。
殺人的親衛厲聲高喊道:“放下兵刃,蹲地抱頭地不殺!敢有靠近者,格殺勿論!”
前車之鑒橫在眼前,便有聰明人一面拼了命往太子親軍這邊靠攏,一面又取下腰間絲縧、革帶,雙手高舉,喊著“莫要殺我!可拿絲縧困住我手!”
就這樣顫顫巍巍的靠近,離長槍近了,便哆哆嗦嗦地蹲下來,高舉雙手,任由親衛拿著腰帶絲縧捆上,再起身跟著親衛蹲去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