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便點點頭:“走罷。”說罷,便往前走去。
平山可是被陳松墨特意叮囑過這位夫人的豐功偉績的,生怕她起了什麼心思,便緊緊跟著她。
西湖龍舟競渡,觀看的男女老少何其之多也,沈瀾興致勃勃地往前走了幾步,便拉著兩個丫鬟擠進了人堆裡。
平山心裡著急,帶著三個親衛即刻跟上。誰知沈瀾拽著紫玉、綠蕊的衣袖遠遠走在前頭,一路往人堆裡擠。
幾個親衛心急如焚,大聲呼喊著“夫人”、“夫人——莫往前走了。”
奈何人流阻隔,推推攘攘,平山追不上沈瀾,只能眼珠子都不錯的看著她的身影。
偏偏沈瀾為了國喪低調,今日穿得是尋常細布襦裙,哪裡認得出來。主子都穿得素淨,兩個丫鬟更不用說。
不過走了一小段路,一個錯眼的的功夫,沈瀾與兩個丫鬟便已沒入人流,失去了蹤影。
平山心急如焚,即刻散開三個親衛去尋。
此刻的沈瀾早已松開兩個丫鬟的袖子,兀自上了蘇堤。方在蘇堤立了一會兒,便有人來拉她胳膊,沈瀾回身一看,恰是玉容。
玉容引著沈瀾,登上了彭三的小船。
彭三打漁是為了掙錢,西湖龍舟競渡時,光是載客觀看龍舟便有不少錢,加之撈一撈落水者,對方給的謝銀也有不少。
一年裡難得掙錢的日子,彭三是萬萬不會錯過的。故而沈瀾那一日來不及敘舊,便與玉容約了西湖蘇堤相見。
甫一登船,沈瀾望了眼精瘦漆黑的彭三,只叫他將船往清潤茶樓撐去。
見船行起來,沈瀾便即刻開口道:“玉容,你可缺銀子?”
玉容一時愕然,半晌,輕撫了撫肚子,嘆息一聲:“這天底下誰不缺錢呢。打漁、插帶能掙幾個錢啊,若不缺錢,彭三哥也不必辛辛苦苦去嘉興賣魚找銷路,更不必每年在錢塘江大潮上當什麼弄潮兒搏命。”
沈瀾心知肚明,玉容也不是什麼傻子,答應來見她,必是有所求的,無非是想求個恩典,替彭三尋個差事,或是打個秋風。
沈瀾低聲道:“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她頓了頓道:“我欲請你們二位帶我離開杭州。”
玉容驚愕不已:“你、你不是、為何要離開……”
沈瀾苦笑道:“你莫以為我這日子好過。也就面上光鮮罷了。”說罷,竟將袖子撩起來,雪白的胳膊上好大一塊淤青。
玉容又驚又惱:“那巡撫竟虐打於你?”
沈瀾今早避開丫鬟,自己對著楠木香幾,狠狠撞的。她皮肉嫩,這麼一會兒功夫,便紅腫淤青了。
沈瀾苦澀一笑:“我也不怕告訴你,若再不逃,我只怕命不久矣。”說著,撫下袖子,生怕玉容再往上看,見著白白淨淨的胳膊,那便露餡了。
玉容咬著唇,只沉默不語。
沈瀾心知肚明玉容雖待她有幾分感恩之心,卻也不是什麼仗義忠勇之人,相反的,尚有幾分聰明勁兒。她勢必畏懼於巡撫權勢,不敢帶沈瀾出逃。
見玉容猶猶豫豫,似要開口拒絕,沈瀾低聲道:“我見你摸了摸肚子,是懷孕了吧?”
玉容怔怔的,點了點頭。
沈瀾點了一句,卻再不提孩子,只面不改色道:“事成之後,三百兩銀票奉上。”
玉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便連久一直在劃船,毫無聲響的彭三都頓了頓。
三百兩銀子啊,拿來買地,足夠買下四五十畝上等的水澆地了。她不必再拋頭露面做什麼插帶婆,三哥也無需打漁搏命了。他們的孩子還能讀書,考個舉人做大官。
玉容面色漲紅起來,彭三也立著不動。
沈瀾低聲道:“你此刻答應不下來,也沒關系。這裡有五兩銀子,你只管拿去。若你願意,便拿著這五兩銀子去賄賂李寶珠家中銀樓掌櫃,只說你想在銀樓常來常往,好結識顯貴女客,做你插帶婆的生意。待你在銀樓安頓下來,過些日子我便去銀樓找你。”
這本就是兩利的事,玉容用銀樓的首飾給貴客們梳妝,若效果好,客人高興,銀樓賣出了首飾,玉容得了插帶的賞錢。
果然,玉容頗有意動。
沈瀾卻偏偏捏著那五兩銀子,低聲道:“你若不願意救我一命,這錢便算作封口費。自此以後,那三百兩銀子,便與你、你的孩子無緣了。”
玉容心一顫,只接過五兩銀子,神色猶豫不決。
沈瀾再不看她,只低聲道:“停船。”
彭三便隨意挑了個離清潤茶樓稍遠些的地方,將沈瀾放下來。
沈瀾甫一登岸,即刻欲前往茶樓,誰知剛走出了沒幾步,竟聽得有人喚她。
“王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