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仲憂心忡忡道:“這可如何是好啊?要不要尋其餘糧商商議一二?”這樣的事,總是人多力量大的。
沈瀾搖搖頭:“我們是民,擋不住當官的。”為今之計,只盼著交上去的兩萬石保護費能有用。庇佑住沈瀾及她手底下的百姓們,讓眾人安然無恙地度過這場礦監稅使風波。
“既然咱們擋不住,那躲開便是。”張東急促道:“夫人,洞庭湖島上足足存了五千石米糧,可要上去避一避?”
龔柱子連連點頭,又憤恨道:“朝廷已經不是頭一回派什麼礦監稅使了。那幫太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加徵店稅、漁稅、礦稅,所過之處,百姓家破人亡。”
沈瀾搖搖頭,神色凝重道:“一來礦監稅使必定是各府都有的,去了哪裡都躲不掉。相反的,武昌我們好歹經營了六年,在此地保不齊還有還手之力。”
“二來我沒去巡撫府赴宴,對外宣稱自己病倒了,此時決不能去洞庭湖。”否則不能赴宴,卻能去百裡之外的洞庭湖,那簡直是當面打巡撫黎大用的臉。回頭還沒惹來王俸,便先招來黎大用。
聽她這般說,谷仲難免疑惑道:“說來夫人當日為何不去赴宴?”
當然是怕裴慎也在那裡。沈瀾面不改色道:“聽說前些日子,武昌知府的三弟剛給黎大用送了好些女子。我一個寡婦,不好與此等性喜漁色之人扯上關系。”
原來如此,谷仲嘆息一聲。他獨有一個孫女,幾將沈瀾視作自己女兒,便勸道:“夫人還年輕,何必苦苦守著。”
沈瀾不願拂了他的好意,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見勸不動她,谷仲又道:“既然如此,可要將潮生送去洞庭湖裡,避一避?”
一旁的彭弘業、龔柱子二人也連連點頭。
沈瀾搖搖頭:“潮生不過五歲,又是童子,反倒不會出事。”語罷,她說道:“咱們手底下的佃戶、船戶、米行的夥計等等,家中凡有女眷的,不論美醜,叫他們只管藏好了,近日來不要出門。便是要採買米糧夥食,也叫男子去。”
別看太監是個沒根的,淫人.妻女之事卻屢禁不絕。加之手下所招募的各類惡棍,四處劫掠,姦淫婦女,而被淫辱者,最後的下場通常是自裁。
眾人點了點頭,沈瀾又道:“這段日子來,發三倍月銀,各處米倉多派夥計巡邏一二。若到了年底,所負責的米倉未曾失事,另有賞銀。”
張東和谷仲紛紛應了一聲。
接下來沈瀾又一一提及了漁業養殖和運輸,農業育種開墾等事情。待她將事情說完,已是黃昏日暮。
春寒料峭,朔風鞭竹,沈瀾滿腹憂慮,立於廊下,抬頭望去,卻見天上墨雲翻騰,好似黛山倒懸,重重壓境。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作者有話說:
1. 明代入贅的事情還是比較多的。多數是普通老百姓家裡窮入贅。但也有仕宦家庭因為窮而入贅的。
還有一些目的特殊的:一是攀炎附勢選擇出贅。如明代解元邵升與權閹劉瑾侄女成婚,入贅其家。
二是軍戶子孫逃避軍役入贅婦家;三是為免賦稅入贅灶戶之家。
四就是很奇特的一種,士子出贅他鄉以婦家籍貫參加科考。意思就是先入贅,然後去老婆家裡的籍貫地考試,有點像高考移民)。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明代首輔申時行之子申用嘉,曾被人告發冒籍參加鄉試。
申家原本是江蘇吳縣人,申用嘉卻以浙江烏程縣籍參加考試。對此,申用嘉辯解說: “吾入贅烏程,即可烏程籍,非冒籍者比矣。”
——《明代贅婚與贅婿研究》王超,郭姝婷
我寫的時候想著宰相兒子入贅,可見沈瀾一個普通百姓有個贅婿一點也不奇怪。
2.古代女性的名字是參考了《明代社會生活史》,原文:所謂的“閨名”對外往往是保密的,除了孃家的人知曉,或丈夫在婚前透過“問名”儀式方可獲知以外,即使其子也對其母出嫁之前的閨名茫然無知。到了夫家,為人之婦,或以本家之姓行,或從夫姓。
所以裴慎不去問沈瀾姓名是很正常的。
3. 明代萬歷年間曾經多次派出礦監稅使,鬧出民變——《湖廣民變與晚明社會階層的利益訴求》,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