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喬霖手腳冰涼。
“你想讓你父親失望嗎?”女人微笑地說。
“我不會的,我會成為你們的驕傲。”喬霖低聲說出他自有記憶以來就重複了無數遍的話。
奈保子好像恢複了一點意識,她看見喬霖,就用右臂與兩條青紫流血的腿爬行到籠子最前面,凝視著他。
喬霖察覺出她的目光,對女人說:“您先把奈保子放出來吧!她沒做錯什麼,這都是我的計劃,跟她沒有關系!”
“真的嗎?但是她不是這麼說的,她說這一切都是她一人策劃的,實驗室裡的事。”女人說。
原來是在實驗室裡出了差錯!僅僅剩最後一步了!
喬霖滿心不甘,但看到奈保子現在的樣子,又後悔自己當時吩咐她去做事。糾結間,他聽到奈保子斷斷續續地說:“少爺……一號透明艙被擊……碎了,五號人也……不見了,二……”
聖英開啟籠子的電開關,趴在籠子上的奈保子瞬間被電得後彈,聖英說:“夫人還沒命令你說話。”
但她繼續說,微笑起來:“二三……四號,我做到了。”
她說完就要昏過去——看來她一直在等這句話的托出,但聖英朝她潑了一桶冷水,使她強行清醒過來,奈保子大口大口地吸著冷氣。
“啊,辛苦你了,奈保子。”喬霖凝視她說,垂下的手握皺了西褲。
奈保子搖搖頭,沒有說話。
“正確的言論要對正確的人使用,連最基本的談話方式都忘記了嗎?”女人彈了喬霖的額頭,喬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他跟母親長得很像,不笑時唇角抿成一線、眼眸淡漠,蒼白的面板包在刀削的臉上。只看面部的話,此時母子二人對視的情景,就像一人在看鏡子似的。
“這一切,責任在我,放了奈保子。”喬霖第二遍說。
女人站起來,走到籠子前,俯視著女僕說:“喬霖說是他的責任,你怎麼看?”
女僕點頭以示禮數,她輕聲說:“……跟,少爺無關。我偷了少爺的試劑,自己一人搭上開往……邊緣城的車,擅自投入了試劑。少爺並不知情。”
喬霖瞪大了眼睛,說:“你在……說什麼?不是的……”
“你別插嘴,民眾表達自己的想法時要專心聆聽。”女人說。
“只用,檢查我與少爺的通訊記錄,還有我的……我的行蹤記錄,腦內晶片,呵呵,應該有吧。”奈保子虛弱地說。
聖英調出了記錄,一切如她所說——喬霖一早上都在進行日常活動,反倒是奈保子那邊的地點位置發生了變動。喬霖顫聲問:“你明明不用這樣,你沒有動機做這種事吧?”
“她怎麼沒有?奈保子,你沒有遺忘你的經歷吧?”女人低聲說。
猩紅的血爬在奈保子的臉上,她恬淡地笑了一下,看上去竟有種破碎的美感,她就像打了無數遍腹稿一樣,流暢地說:六年前,白陽高層殺了我有罪的、破壞秩序的家人,銀眼家族……看我的天賦收下了我,但卻逼我做,做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從此,憎恨上白陽高層,並發誓要破壞他們信奉為神的秩序。少爺,這是……不對的,我是……一個罪人。”
喬霖一愣,奈保子確實從來沒跟自己說過她的身世,可是……可是僅僅是這樣就切下她的左臂,並把她虐待成這樣,實在……
喬霖啞著嗓子說:“不是的,是我一直在吩咐你做事情!還有,你來到我家裡不也一直很遵守秩序嗎?對我又好又沒有出格的行為!母親,她是無辜的,責任在我,就像以前一樣,我還想往外跑,想破壞實驗室,我不一直是這樣的人嗎?!”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空氣裡,喬霖別著頭跪在地上。女人皺著眉頭,手指微微顫抖著,她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喬霖,眼眶淺淺地紅了,她說:
“你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你是秩序,你是白陽的驕傲,你是我的孩子。”
隨後她轉過身,一擦眼角,對聖英簡短地說:“右臂。”
刀光閃過,伴隨一聲刺耳的尖叫,奈保子的右臂滾落,撞到了籠子上,被電擊得滋滋作響,鮮血直湧,半張臉濺上血的聖英給她注射了止血的藥劑。奈保子趴下去,痛苦得渾身痙攣。
“不……不……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喬霖掙紮著想從下屬的手中逃出,但他們力氣太大了,壓制一個瘦弱的十四歲男孩綽綽有餘。
女人抱住渾身冷汗、不住顫抖的他,在他耳邊溫聲說:“喬霖,你需要明白在這個世界裡,秩序的價值足以超越生命,如果沒有秩序,民眾就會陷入混亂,到了那時任何的生命都會淪為草芥,活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中,永遠不能獲得自由幸福。”
“不要再去邊緣城了,雖然在近幾年的治理下,除了骯髒的鋁腦人,他們大部分也逐漸變得有秩序起來,但那裡畢竟是混亂的起源地,你不適合去到那種地方。你肩上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有時必須割捨些什麼,才可以收獲更多。”
喬霖說:“我不想要……更多。”
女人捧著他的臉,笑道:“可我和你父親想要,我們只有你一個孩子。”
喬霖沉默。他看見奈保子的血流出籠子,在光滑的地上像蛇一樣爬行。
“我明白了,母親,我只剩最後一個願望了,滿足我後我什麼都聽您的。”喬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