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會說啊,像你這種人控制得了自己嗎?就算知道是毒|品煙。”黎沃雙手撐在沙發上。
費米聽到聲音馬上回頭,一見是黎沃,眼睛亮了亮,他立馬喜出望外地站起身走過去,說:“沃狗!才一兩年沒見,怎麼長大了這麼多,高了不少吧!啊哈哈哈哈!”
費米一邊笑一邊用力拍著黎沃,他的手勁很大,黎沃疼得回他幾拳:“還是一如既往地這麼沒品位嘛。嘶……話說你能別拍我了嗎?”
費米作投降狀,哈哈地笑。然後他又伸出手,“啪”地拍在黎沃臉頰上,對著黎沃的臉一頓搓揉按扁——十四歲的少年還未完全褪去兒童的青澀,雖說臉上已有了模糊的稜角,但總體來說捏上去的手感還是肉肉的。
黎沃無語,這是費米與自己見面的一貫操作了,這個莫西幹頭說這是特定的“禮儀文化”,非做不可。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現在再次見面……倒不會覺得那時的四年恍如隔世,反而就在昨天。
“其他人呢?”黎沃在費米放開手後問。
費米毫不在意地端起桌上蘭晴的咖啡咚咚喝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說:“工作去了,這是大白天吧,不過我跟你說,有些好玩的就在……”
“既然知道是白天,就應該去工作吧。”薩福插嘴道。
費米立馬噤聲,匪裡匪氣地敬了個禮,笑了笑,手插著兜,聽話地走到隔壁房間去處理情報了。他的記憶力天生不如常人,別人只需看幾遍就能背住的內容,他可能花個三兩天才能完全記住,如果不經常複習,眼一睜一閉就忘了。但薩福收留了他,讓他待在萬事通裡做有關電腦的工作——畢竟電腦不容易忘事嘛。
“還是這樣……一臉沒個正經。”黎沃說。
“但你很認同他,不是嗎?”薩福笑道,“以前還總發誓想成為費米那樣的大人。”
“沒有!哪裡、哪裡有啊!他那樣的……好吧,那是以前,以前這麼想的啊。”黎沃聲音越來越小。那四年裡,自己每次受傷之後,薩福會站在身後告訴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反省,告訴自己要謹慎行,但是,費米不一樣,他會拉著自己起來帶領自己前進,沒有理論性教導,而是憑著勇氣繼續往前沖,用身體實踐去收獲經驗。
那時的黎沃對費米産生了憧憬,他希望成為像費米一樣勇往直前的人。
但自十二歲與鋁腦人分開後,黎沃發現一昧地探索而不去挖掘反思都是沒有意義的,就像魏賢,他並沒有一定要找出什麼真相的心,他只是“看過就算”,在他的認知中,大概跟著自己往前走,進入邊緣人不會主動接觸的“禁區”,於他而言就是一種撲朔迷離的有趣吧。
接觸的人與事越多,現在的黎沃,已經不知道想成為怎樣的大人了。
想起魏賢,黎沃不由得回憶起他早上說的星空圖,他對薩福說:“老師,我不是說我一直有星空圖的記憶嗎?這兩年回憶越來越清晰了,梅麗的研究也取得進展,白陽那邊也有線索,可是……梅麗卻失蹤了,那個小孩又生死未蔔,唯一的希望寄託在我的腦子裡,還有今天早上說有這樣記憶的魏賢身上。現在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梅麗還在研究?”久久未說話的蘭晴開口了,她翹著腿,垂下眼眸淡淡一笑。
“嗯,但是……研究資料已經給那個怪物燒掉了,”黎沃消沉地說,“那個怪物跟梅麗長得一模一樣,我覺得它就是實驗室裡跑出來的,可為什麼它會哭,會跟我說對不起呢?我怎麼都想不通。”
“探究那些不存在的事物,白陽本就抵觸這種行為,他們希望所有人只瞭解他們應該瞭解的,”蘭晴掀起眼皮看了黎沃一眼,隨後移開目光,凝視著被空空的咖啡杯,“以前不是叫你通知梅麗不要繼續做這樣的事了嗎?”
“我說了,但我又控制不了她的行為。”黎沃說。
“哼,真是毫不死心的女人啊,明明知道死路一條。”蘭晴輕聲說,眼裡有不知明的光在閃爍。
“最後的結果不一定是死亡吧,像我,我就沒事啊,這個記憶都在我腦子裡幾年了,還有魏賢,他今天早上說回憶起來了,不還是活蹦亂跳的。”黎沃注意到蘭晴情緒的變化,偷偷瞟了她一下。
“別這麼輕易下結論,像我們這種活在‘混亂’中的人,所有活著的昨天都是幸運,因為你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到來,”蘭晴將一縷卷發撥到耳後,神色淡淡的,她停頓了一下,說,“看來梅麗已經做好了死的覺悟啊。”
“……喂,別說得這麼悲壯,她還不一定死呢,我會找到她的。”黎沃堅定地握緊了拳頭。
中午兩點,烏雲變濃厚了,撥不開它們的陽光在奮力吶喊,可是雨滴已經殺氣騰騰地沖到前面,正躲在雲中蓄勢待發。此時無風,一隻蜻蜓撲騰撲騰地飛,它想飛得更高,奈何斷了半邊翼,從“鋁腦萬事通”的招牌邊上滑落,“咕咚”一聲掉進泥水潭裡,努力震動殘翅的動靜打碎了店面的倒影。周圍陰沉沉的,應該快下雨了。
薩福將窗戶關上,防止突然的大雨漂進來淋濕地板,他背對黎沃說:“我們一直沒有放棄調查,關於你說的星空,但無論怎麼查,只有好幾年前白陽詩報上的一處簡短科普——表示那是很久以前的東西,現在早滅絕了。”
“那為什麼我會知道?為什麼梅麗就可以一直找到線索?”黎沃急切地問。薩福所言跟父親黎響所說不謀而合。
薩福的身形一滯,隨後嚴嚴實實地關上了所有窗戶,一步步緩慢走回來,將柺杖掛到回到椅背上,說:“……是啊,為什麼你會知道,為什麼梅麗會一直有發現呢?”
一陣沉默。
黎沃手中的茶早已涼透,但他感覺口幹舌燥,仍喝了下去。
是啊,自己怎麼會問出這種沒意義的問題呢?尋找這個答案,不正是自己如今所做的終極目標嗎?可是現在,他已經急不可待了,他不想再讓可怕的事情發生,他不想讓父親母親失去他們喜歡的“自由幸福”,他不想奪走邊緣人、鋁腦人的“自由幸福”。
如果讓重要的人流淚與悲傷,那自己就算真的找到答案了,也會感到高興嗎?
黎沃想問薩福最後一個問題,他直視著薩福,問:
“老師,那我的‘自由幸福’是什麼呢?是‘我’的,不是白陽人、邊緣人和鋁腦人的,是‘我’的。”
這章也是文戲——三位重要的鋁腦人都出來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每個人都是黎沃的人生導師呢!
下章也是文戲,會稍微引人深思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