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十上百年的經營,大部分皇商家族早已超脫了商賈的範圍。
他們織造出了一張龐大的關係網路,依靠這張關係網,他們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譬如薛家。
薛蟠不是純粹的妄人,但他在江南敢指使奴僕肆意打殺馮淵,沒有絲毫顧忌,就是因為他知道,以薛家的地位和關係網,足以擺平這樣的小事。
也確實擺平了……
這就是賈琮今日召見他們來此的原因。
端坐在明德殿御位上的賈琮,看起來頗為年輕,但面上清冷的神色,和鋒利的目光,卻讓殿內內務府大臣及皇商們,頗感壓力。
縱然原本露著討好笑容的薛蟠,此刻都心中凜然。
來者不善。
這是眾人的心聲。
內務府的皇商們此次之所以都還在京中,是因為太上皇駕崩,他們來京弔喪祭拜。
在貞元朝時,是皇商們過的最愜意的時日,也是他們最後的美好時光。
還未離京,又遇國喪,也就遷延至今。
大禮參拜之後,賈琮看了身旁太監一眼,東宮總管太監王春尖聲叫起。
賈琮開口道:“今日招內務府諸臣來此,是因為孤想起一事來,故而趁著諸位都在京的時機,問問你們。”
內務府總大臣董殿邦忙躬身道:“不知殿下想要垂詢何事?”
賈琮看了看這位在內務府大臣位置上坐了十數年的大臣,眼睛微微眯了眯,道:“這話,得從孤還是錦衣衛指揮使說起。”
聽聞賈琮之言,殿內諸人臉上多閃過些不自在。
做臣子的,最盼望的是君王能垂拱而治,給他們最大的自主性。
最怕的,就是君王知道他們的底細……
偏偏,上頭這位監國儲君,是以錦衣衛起家的。
誰家還沒點見不得光的糟心事虧心事?
這要是讓上面這位知道了,那還能落著好?
果不其然,越是擔心的事,越容易發生。
他們便聽賈琮淡淡道:“孤在江南奉先帝旨意辦差使時,聽聞了許多關於你們皇商的傳聞。大多,都不是好話。欺行霸市、巧取豪奪、強搶民女甚至害人性命!這種傳聞,在各省幾不算新聞。孤也著人打聽查探了番,十之七八,都是真的。偏偏,各省府衙,礙於你們皇商的身份,忌憚你們可直達天聽的權勢,是敢怒不敢言吶。
你們打著天家的旗號,行觸犯國法、魚肉百姓、為禍地方的勾當,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原本孤回京後,便要奏明先帝,對這等人嚴加懲處。
只是沒想到,歸京後諸般大事連連發生,因而耽擱下來。
今日,孤得了些閒,正巧你們也都在京,所以就想當面問問你們,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如此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薛蟠,來,你先說說。當日指使家奴,打死無辜百姓的感覺如何。
你可知國法何在?你可知天威何在?”
薛蟠:“……”
塗脂擦粉精心打扮了一早上的薛蟠,做夢都沒想到,賈琮今日招他前來,是為了第一個拿他開刀做筏子。
若是從前在賈家,他或許還有些勇氣嘻嘻哈哈點頭哈腰賠不是,妄圖插科打諢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