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賀琅卻知道了。
蘇朝朝一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賀琅朝前進一步,她就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她手中握著燭臺,他手中擎著夜明珠。兩相輝映的光圈隨著兩人而動。
最後,蘇朝朝抵在書架上,退無可退。
賀琅站住:“是不是覺得奇怪,連和你朝夕相處的李順娘都不知道,我卻知道了?”
其實,這也不算奇怪。一個有秘密的人,總是能很玄妙的參透別人的秘密。何況,這幾天,他一直在想她。
他還是在想,究竟要不要捏死了算了。不弄死,他老是有點糾結,時常會想起她來。可一旦見了,總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忍心——當初,是他親手救下的呢。
“從你醉酒,毫無防備的吐露我的身份,認出我是當年救你的人,我就起了疑心。”
而之後的三杯還魂酒,就讓他基本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能憑著一塊殘留著香氣的手帕,就找到月山居,憑的不是那香氣有多麼特殊,而是你的鼻子有多麼靈敏。”
賀琅當時沒有說破,放了她一回。
“憑你這堪稱世上無雙的鼻子,自然也認出來,在唐元住所易容成犯官傅長忌的,也是我。若是被人知道,前段時間一直在江南一帶活動,大肆與容王黨羽結交的‘傅長忌’是本將軍假扮的……在朝野會掀起多大的風波?你說,我究竟能不能放了你?”
蘇朝朝默然,兩只小手抱著燭臺,靜靜站著,像只被老鼠逮個正著的小耗子。書架那麼大,她小小一隻,越發顯得怯生生。
“那……那你還有手帕讓我聞嗎?錢袋也行,什麼都行。我聽說,衙門裡還養著狗,能聞到血腥味,特別聰明的,還能循著氣味找到犯人……”蘇朝朝忍住眼淚,小聲說話,一隻手忍不住去拽他垂落下來的衣袖。“瞞著你是我不對。要不,你就當我是條會說話的小狗算了……你要我聞什麼,我就聞,也再不胡亂多事了。是我錯了,我怕丁家出事,亂了以後你就找不到你要的東西了……”
“……明明是你救了我的。小哥哥,我記了你十年……”
所以她才能不顧一切,冒著生命危險,去丁家找他要的那樣東西。
他明明是救過她性命的人啊,為什麼反而又要殺她了呢?
賀琅想起那時候,她小小的一團,蜷在雪地裡,他原本以為她已經死了,收回探脈的手是,這小女孩兒卻突然拽住他衣袖,斷斷續續的求他:“小哥哥……求你,把我埋了吧……別讓我爹爹知道,我已經死啦。他要是……不知道我死了,哪怕到處去找我,也好過一些……”
“說了這幾句,都有點餓了。”賀琅轉過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隨記,道:“去做一道水晶餚。”
蘇朝朝帶著哭音:“那個要可久可久了。”而且,她最怕的,就是剁肉泥時,菜板上發出的鈍鈍聲。
聽來實在難受。
“去做。”
她敢不做嗎?她要是有那個狗膽,也想怒吼著問他一句,就憑他長得美地位高武功強,就能動不動拿捏她脖子來威脅她嗎?
可惜就可惜在,她太惜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