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谷暗暗嘆了口氣,將熱茶遞給沈夫人。沈夫人徑自走到窗邊,恨不得跳進後花園的荷塘裡透透氣。
原先只是覺得,這丫頭出生不好,有些小家子器,怎麼這幾日做的事,件件樁樁都是拎不清?
沈芳谷將宋靈雨扶到矮凳上坐下,柔聲勸慰:“少夫人莫要心亂,夫人素來是嚴厲了些。雖說人家都是嚴父慈母,我們夫人卻是身兼二職,時而慈和,時而嚴厲。我們世子小時候,有一回逃了課,帶著小廝出去玩了,被夫人罰抄了整整一本三字經呢。那時世子還不到四歲,天氣又冷,冰天雪地,連國公爺看了都心疼呢。”
沈芳谷說了幾句閑話,見沈夫人神色緩和,才接著道:“少夫人大婚之日,寧王妃的轎子不慎撞到了您的花轎。這本是意外,與任何事都沒有關系。至於寧王抑或寧王妃的想法,這本不重要。您如今找上門去,反而讓人覺得是您理虧,坐實了之前關於您和蘇姑娘的種種傳言。少夫人如今已經嫁入國公府,您的身份就是名正言順的沈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誰也不能質疑。您只管相夫教子,跟著夫人學學治家,其餘的,都不要放在心上。”
沈夫人轉過臉來,仍舊冷淡,但神色已經好多了:“你既然進了我家門,從此就是一家人了。只消好好照顧譽兒……”
正說著,見宋靈雨臉色越來越白,不無難受的樣子。實則宋靈雨胃裡難受的厲害,又生怕沈夫人不喜,強自忍著,突然聽到院子裡一聲粗野的呼喊,一時忍不住,就蹲到痰盂上,捂著嘴幹嘔起來。
沈夫人唬了一跳:“快,快去請大夫!”
宋靈雨進門不到半月,這日子是對不上的,可萬一她那糊塗兒子犯事之後,中途又按捺不住,找上門去了呢?
沈夫人也顧不上什麼了,滿心滿眼只想著她是不是有了。
院子裡的罪魁禍首,沈夫人的孃家嫂子盧氏跑進門來,墩地就哭:“小姑,你要替嫂子做主啊!你哥哥那個混賬東西,趁我回老家操持,竟然……竟然找了個小狐貍精回家!現如今和你外甥是同氣連枝,吵嚷著要把我給休了啊!”
沈芳谷急忙將宋靈雨護住,忙亂之中搭了一下她的脈象,似乎不是,可她醫道粗淺,又擔心是日子淺,自己看不出來,因此越發不敢大意。幸而沈譽也回來了,一聽說宋靈雨被母親叫來說話,就急忙過來接人。沈芳谷把人丟給沈譽,就急忙關上院門,和夫人料理那盧氏。
數月不見,原本粗壯的盧氏更是胖了好幾圈。這也是為什麼,沈夫人院裡的好幾個嬤嬤都沒能攔住她。
“小姑,嫂子命苦啊!你哥哥不認我這結發妻,這就罷了,你外甥,連親娘也不認了。我不活了……幹脆,幹脆一根繩子吊死在那家人門口,我看他們能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嗚嗚……我命苦啊……嗚嗚……苦啊……”
盧氏自從沈國公壽辰時,在國公府闖了禍,沈夫人便想休了她。可一來兄長不肯,實在捨不得這個與他同甘共苦多年的妻子,而來盧氏彪魯,未免麻煩,沈夫人找了個藉口,將她打發回老家操持了半年。
只是盧氏確實太不像話,沈夫人早就容不得她了。
盧氏一走,薛蓮隔壁便搬來了一個三十出頭的小寡婦,以賣豆腐為生。鄰裡鄰居,寡婦又常被人欺辱,薛蓮為人子正直,好打抱不平,常護著她。一來二去,薛蓮就動了憐惜之情。
男人的心變的極快,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也是他。一旦變心,薄情寡義、恩斷情絕也是他。
那小寡婦又是萬般的柔弱溫存,知冷知熱,薛蓮這心思一起,再想收住,就萬萬不容易了。
上個月,薛蓮才請了裡正,擺了好幾桌,正式將這小寡婦收做了自己的二房。
至於薛鵬,小寡婦有個如花似玉的外甥女,正在和他說親。這父子兩個都被勾走了魂,哪還能記得妻子、母親?
而盧氏也不是才回京,十來天前就回來了。聽說家裡多了個二房,當時還不當回事,這麼多年她家薛蓮都沒找二房,這時候還能找了?
因此本著自己是老大的心態,先回去了。這一見,不得了了,那豆腐西施長的是花容月貌,別說是個小寡婦,就說是黃花大閨女也有人信。再對比自己,真正是人老珠黃、肥蠢如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