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道長的聲音低不可聞,卻清晰的在柳夕耳中響起。
柳夕挑了挑眉,神色有些訝異。
從旁人的口中可以推斷,無塵道長的年齡至少在百歲以上,但出現在柳夕耳中的聲音,卻清脆動聽,仿若黃鶯輕啼。
她剛向前踏了一步,手中的小貓就驚恐的炸毛,飛快的沿著她的衣袖跑到了她的肩頭,躲在她的身後不肯出來。
“小貓淘氣,咬傷院子裡的鳥雀,我不過出手輕輕懲罰了它,它便這般記仇。”
那少女般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還帶著二八少女的嬌俏,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柳夕倒是見怪不怪,修道幾百年,什麼怪事沒見過,倒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她走到蒲團邊,見旁邊還有一個蒲團,似乎是為她準備的,便不客氣的盤膝坐在上面。
無塵祖師並不回頭,柳夕只能看到她的後腦勺,看不見她的長相容貌。
“太真,勿要見怪,為師無意中晉入了坐忘無我的境界,身體不能動,並不是對你輕慢。”
柳夕抽了抽鼻子,道家坐忘無我,這是深度入定了。
可惜不是修士,最多就是武學大宗師,心境的修煉已經登堂入室,但卻沒有修士的靈力。
“道長,我可沒有同意做你徒弟。”
“太真,你需要有一個師傅,來解釋你的種種不凡之處。認與不認並不重要,只是一個名頭罷了,何須在意?”
柳夕盯著無塵道長的背影,她的背影單薄消瘦,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得走。
她的發髻烏黑柔順,似年輕女子的秀發。
從背影上看,根本看不出無塵道長已經一百多歲,反而更像是一個妙齡少女。
“我為什麼一定需要一個師傅?”
“當年呂祖呂洞賓四十歲開竅,拜鄭火龍真人傳劍術,六十四歲拜鐘離權習傳丹法。道成之後,方才普度眾生,被世人尊為劍祖劍仙。”
“太真,你認為呂祖真的需要向鄭火龍真人學習劍術,又需要向鐘離權學習丹法嗎?”
柳夕沉默,思索著無塵道長話裡的意思。
“當年呂祖不過一介普通人,一夜之間心智大開,展現出種種不可思議的本事,卻引起了周圍人的恐慌畏懼。不得已,他辭官歸隱,隱居中條山中。”
“然而即便隱居山中,依然難以消除人們的畏懼。普通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抱有恐懼的巨大敵意。呂祖思前想後,便拜了當時大名鼎鼎的鄭火龍真人為師,對外宣稱修習劍術。”
“鄭火龍真人,傳說中是陳摶老祖的弟子,在世間早有神仙之名。呂祖呂洞賓拜鄭火龍真人為師,他的種種不可思議的劍仙本事,便有了出處,有了源頭。”
“師傅是神仙,弟子自然也就成了劍仙,而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妖怪。世人就是這般愚昧,亦是這般可愛。”
“隨後,呂祖又聲稱拜鐘離權為師,學習丹法神術。從此以後,呂祖行醫天下,以丹藥醫治百姓,成就無上功德,開純陽一派。信徒遍佈大江南北,名聲至今未衰。”
無塵道長用清脆動聽的聲音緩緩道來,不疾不徐,說話的聲音彷彿在演奏一首古典輕音樂。
“實際上,無論是鄭火龍真人還是鐘離權道祖,與呂祖所處的年代都不一致,哪裡會認識呂祖呢?”
“一切不過是呂祖為了自身需要罷了,尊兩人為師,有何不可?”
柳夕明白無塵道長的意思了,無塵道長給她一個出處,一個解釋種種不凡之處的理由。
就像陰謀詭計會讓人恐懼,然而陽謀兵法只會讓人敬佩。
有一個神仙般的師傅,那麼她的種種本事和不凡,世人便不會再覺得驚訝恐懼,而是追捧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