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的臥房內,燃著絲絲安神的薰香,只一盞小燈亮起,勉強照明床榻上的林夫人。
林夫人睡得並不安穩,她在那場夢魘中尋不到出路,直到渾身被冷汗浸濕,才被一聲聲的呼喚叫醒。
林老爺坐在床榻邊半抱著林夫人:“夫人?夫人!”
林夫人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恍惚了半晌,才聲音喑啞道:“夫君,你怎麼在這?”
林老爺抱著林夫人:“已經挽上了,你睡了許久,可要起來吃點東西?我叫人將燈點上。”
“先不必。”老夫人將他拉住,低聲道:“夫君,我想與你說說話。”
林老爺輕柔的坐回去,將林夫人又抱起來了些,讓她在自己的懷裡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嗯,你講。”
燭光暗暗,照在他們並不年老的容顏上。
林夫人緩了緩,淡淡道:“夫君,你只知道我之前嫁過人,生過孩子,我卻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我那苦命的孩子到底是如何離我而去的。”
林老爺不語,只是輕柔的撫林夫人的後背。
林夫人接著道:“當年,我是陸家外室之女,連一個庶出都算不上,我娘是好人家的女兒,因著家窮被我爹陸洋買下,因家中主母兇悍,他不敢將我娘納為妾室,只將她偷偷地養在外面的一個小院子裡,到後來甚至都忘了有我娘這麼一個人,也沒給什麼銀錢。”
“我娘要強又讀過書,一直不齒自己外室的身份,也就沒有去陸府找人,而是自己做些縫補的粗活把我養大。”
“後來我也長大之後,早就忘了自己的爹是誰,只想著在我娘病重之前成婚,好不讓我娘擔心,於是便一邊在外面擺攤養活我和我娘,一邊給自己找夫婿,卻沒想到一找竟然找到了齊王的身上。”
“當時他並不受寵,一身粗布衣衫與那些來京都科舉的舉子們在一起,我根本分辨不出來,而後在知道他身份之後,我便放棄他,去尋了另外一個夫婿,便是時硯。”
“他是當屆的舉子,可是因科舉那日他高燒昏迷錯失機會,又沒有盤纏回鄉,又剛好我與情投意合,便與我成婚留在京都備考,與我一同送母親離世,沒過兩個月,我便懷有身孕。”
“可卻不想,我懷孕八個月的時候,一次出門,時硯竟然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馬車撞死,而我那多年未能出現的父親竟然來尋我,將我帶回陸家。”
“我原以為他是良心發現,卻不想竟然是因為他發現齊王喜歡我,便想將我獻給齊王,我不願意,卻因為有孕在身忍耐至臨盆,卻不想我費盡力氣將孩子生下,陸洋竟然在我面前親手殺死我的孩子!”
林夫人說著,她的話語冰涼,帶著狠意:“我從床榻上掙紮爬起,便見著一把匕首就那麼直直地插在小舒的身上。”
“她那麼小小一團,連哭都沒有哭幾聲,小小的身子還沒熱乎起來,便被一把冰涼的匕首結束了性命!”
“陸洋,他根本就不是人!”林夫人閉閉眼:“後來我假意順從,在他把我送出府的時候,在路上逃跑,之後我便創辦了商號,又遇見了你,又拿到了陸洋貪汙的把柄,這才終於替我的小舒報仇!”
“我當是在見到小舒被殺掉之後,整個人便昏了過去,卻從沒想過小舒竟然沒有死!”
林夫人逐漸激動,她抓緊林老爺的手:“夫君,我的小舒可能還沒有死!她好像就是宋錦,今天我看到她心口處的疤痕了!”
“你說她疼不疼啊,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被人用匕首插進了胸口,她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林夫人說著,她的情緒漸漸激動。
林老爺聽著心中五味雜陳,他只知道夫人恨自己父親入骨,並不知曉夫人竟然經歷過這般事情。
宋錦。
時小舒。
原來竟然是這個孩子。
其實在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他便覺得這孩子與夫人有些相像。
他慢慢地安撫林夫人:“夫人放心,若是小舒,我定當將她帶回來,我們日後好好待她!”
林夫人哭著,在林老爺懷裡點頭。
暗夜裡,那盞燈火,也慢慢微亮起來。
馬車一路行駛直喜喜點心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