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西溟軍在西溟王和秦寒暉的指揮下,攻破瀛洲城,擒獲東溟王……
秦漾光的傷口痊癒後,秦寒暉陪他出去散步。他與秦寒暉騎馬經過東溟神樹下,神樹深根古幹盤根錯節,巨大的樹冠花滿萬枝,香氣嫋嫋,微風輕拂下,落紅陣陣,兩人無言仰望著神樹,馬蹄踏開浮在湛藍水面上的花瓣。
秦漾光忽然轉頭對秦寒暉道:“我們要建立一個讓其他人都黯然失色的帝國。”
隨後三年,秦漾光和秦寒暉再次出征,平息了東溟殘餘部族的割據叛亂,從此東溟和西溟統一,建立起那個偉大的海上帝國——澤雅帝國。
夏言禮自長姐夏雲回國後一直侍奉身邊照料,夏雲的右臂被截肢,但好在沒有其他嚴重的內傷。除了被截肢的胳膊,她的身體很快就恢複了。
夏言禮聽夏雲講戰場上發生了什麼,聽她看到的海上風光。
“那位年輕將軍非常厲害,混亂之中來到我身邊我竟沒有發覺,他一戟劈下,幾乎是本能反應,我用紫纓槍格擋,但還是沒能擋住,甚至……紫纓槍被劈成兩段。他力氣很大,我瞬間被掀翻下馬,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要被他殺死了……”
夏言禮不禁為遠徵的兄長和父親擔憂,可是過了幾天他根本沒必要擔憂了,巨大的絕望籠罩了整個夏府。
他們收到夏祭雨來信,信上說夏之瓊已經被秦漾光殺死了。
漸漸地,夏祭雨發信的日期一次比一次隔得久,最後甚至杳無音信。
最後一次收到訊息,就是東溟戰敗,國王被俘。而夏祭雨仍然沒有回來。
朝野上下就像是忘了這個士族一樣,就好像沒有一個國民還在海外回不來一樣,北朔風平浪靜,是春天,夏言禮依舊能聽到屋後穿巷的叫賣聲,天氣轉暖,繁花爛漫,去年在門口嬉戲的孩子已經長高了許多,他常去買蛋糕的店鋪門面也裝修起來,店員笑盈盈遞給他蛋糕……就好像無事發生一樣,夏言禮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情緒,局外人的情緒那麼明顯,平靜。他接過蛋糕,愣愣地走回去,又看著自己一片死寂的家。
他幾乎不能分清別人的情緒和自己的情緒的區別,因此從外界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他的腳沒有踏入夏府,轉身跑回蛋糕店,他問那個店員:“你知道我是誰嗎?”
店員有些錯愕:“你是夏家……”
“你知道我父親的事嗎?”
店員裝作很忙的樣子:“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夏言禮氣噎喉堵,他忍不住的淚水湧出眼眶,他不再繼續追問,他知道自己在麻煩別人,可是他不想對他來說重若千鈞的事情到外面只是“風多響易沉”。根本沒人在乎。
他感到痛苦,但自己很難說清是什麼原因,難道所有人都來關心他,在乎他,才能減輕他的痛苦嗎?可人與人又怎能達到完全理解?他們的關心和在意輕浮到讓他的心傷得更深。
他該如何是好?夏家大小事宜幾乎都是母親在操持,他從來沒有過話語權,他感到無能為力,但痛苦迫切地要他做出行動,解決問題。可他太過於無能為力了,他什麼都做不了。
“母親,您還好嗎?”一天深夜夏言禮走進母親的房間。已過子時,母親的房間卻依然亮著燈。
他看到母親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椅子上望著桌子上的油燈,母親的文化水平不高,她的內心,夏言禮從未探究過,他只知道母親要他好好學習,刻苦努力,他不知道母親坐在那裡多久了,母親的內心也從未向他們展示過,回想曾經,他們每天只交流基本的三言兩語。他幾乎是本能的迴避看到母親的內心世界,因此也就從未看到過。
母親回過神來,煩躁地趕走夏言禮:“問什麼問!”
每次都是這樣,他們的關系裡充滿著粗暴,他們從來不觸碰到世俗的溫情。最沉默的嘴巴,最迴避的語言,就好像不說就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可是變化從夏言禮這裡開始,他的逃避保持了他思想的純潔,他從一個最為畸形的謬誤中成長起來,但他逃避去窺探那骯髒的幕後一角。
他恨透了這個沉默的世界,可是他那個時候知道恨是什麼呢?他接受著一切,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他都接收,沒有自己的觀點,沒有自己的看法,他的理性讓他保持中立不要評判,因為他隱隱約約知道從一開始他所接觸到的都是謬誤,透過謬誤做出判斷得到的不只是謬誤,還有錯誤的人生和錯誤的人。
尤其是那本紅漆牛皮封面的厚重的書,上面寫滿了異想天開,自以為是,他看過那本上千頁的紅書幾十遍,裡面的一句話他都沒記住。
他讀那些他們讓他讀的書,獨立自主的思想是最大的罪惡,接觸哲人的思想是最大的罪人。他還記得曾經母親憤怒地撕毀:“還敢看書!也不看看你在學堂學的什麼!”
沒有什麼對他來說是確定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就好像所有的承諾都可以被毀約一樣。
他揭開骯髒的過去讓你們認識,他從未接觸過自由的思想,因為他太遵守紀律,他太乖巧!太可笑!可是變化從他這裡開始,艱程從他這裡起途。變得更好?變得更糟?回首望去,可怕的是也許從未變過!無論前面有什麼在等待著,我們都要去面對了!
幾個月後他的父親居然回來了,先是發來了一封信,信上讓他們不要掛念,他很快就回來。從那天開始家人們就開始掛念,希望他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