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保持著蘭花指的姿勢,跟上江沅,“非是我娘,而是掐指一算不捏蘭花指不正宗。”
偌大的振國侯府悄無聲息,各處亮著燈光的院落也不多。陳梓然是侯府二少夫人,她死了,振國侯府卻沒有一點動靜,不太正常。
江沅走了一段路,一個侯府的僕人都沒有遇到,“侯府怎麼這麼安靜?守夜的人也不見一個?”
賀宴搖了搖骨扇,姿態風流,“左相女兒孫若茉在嫁到振國侯府時,突然失蹤,侯府自然需要派人去尋找。”
梧桐院是少有的幾個亮著燈光的院落。院門虛掩著,江沅輕輕地閃身進去。
透過敞開的窗子,江沅看見,白日的新郎官振國侯府二公子趙盛抱著陳梓然坐在地上。他下巴靠在陳梓然的肩上,面色悽然,垂著眼出神。
夜風微涼,死去的陳梓然身體已然冰冷。趙盛仿若感覺不到,他緊緊地抱著她,好像抱著,她就不會離開。
櫻桃樹枝繁葉茂,在月色下,籠罩了一大片的陰暗。江沅拉著賀宴躲到了櫻桃樹下,
“陳梓然是真的死了吧?他這樣,是做什麼?”
江沅壓低了聲音,問賀宴。
賀宴不甚在意,眼中含了諷刺,“後悔了吧。”
已經另娶他人,背棄了與陳梓然一生一世一雙的誓言,等到陳梓然死了才後悔莫及,可又能怎麼樣呢?陳梓然,已經死了。
有人從梧桐院外走進來,步履匆匆。近了點,江沅認出是雪容,陳梓然的貼身侍女。
雪容推開門走了進去,到了明亮的燈光下,她眼中的怨恨和諷刺明明白白顯露出來,她站在離趙盛一丈遠的地方,開口說話,“小姐已經死了,你現在做這幅樣子,給誰看呢?”
趙盛動也不動。
“未出閣前,我家小姐被稱為京都第一美人,加之左相嫡女,提親的人連門檻都踏破了。你當初怎麼說的?‘天下女子,吾唯愛梓然一人。’”
雪容眼神溫柔地落在陳梓然身上,“趙盛,你愛我家小姐嗎?”
趙盛放空的眼抬了抬,他道:“愛。”嗓音暗啞。
“愛?”雪容的聲音很奇怪,“如果你愛,那我家小姐死了,為什麼你不宣佈她的死訊,再為她辦一場隆重的喪事,讓她入土為安?”
趙盛痛苦地扭曲了臉,他抱著陳梓然的手更緊。
雪容步步緊逼:“趙盛,趙二公子,我家姑爺,奴婢問問您,您真的信我家小姐是自盡而亡的嗎?”
“您信嗎?您不信!”
雪容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臂,直視著他的雙眼,“您不信,但您卻不願為我家小姐討回公道!你只能抱著我家小姐的屍體在這裡自欺欺人!表現得像是一往情深,實則你就是個膽小鬼,一個懦夫!虛偽、懦弱,真讓我惡心!”
她一把推開趙盛,讓他抱著陳梓然倒在了地上,她轉過身,望著窗外的櫻桃樹,喃喃道:“櫻桃熟了呢。”
江沅繃緊了身體,想往樹後面藏藏,卻撞在了賀宴身上。
這時,雪容轉過了頭,望著趙盛道:“還記得那年栽種櫻桃時,小姐和您說過的話嗎?”
陳梓然散落的青絲柔滑,趙盛將發絲攬到她的耳後,他記得陳梓然愛吃櫻桃。成婚後,他特意移植了一株櫻桃樹,栽種在梧桐院裡。
陳梓然幫著澆水,她玩笑道:“我從書上讀過,‘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阿盛,你說……”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別胡說。”
陳梓然笑著,溫婉如畫:“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