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隱秘的心思被人晾在青天白日下,這讓他們顏面掃地。
邵鐵柱跟杜沒妹把邵換這個自揭家醜的孫女打了一頓,抓緊去街道辦舉報舒苑逼著兒子掙錢。
聽說是大名鼎鼎的電器廠廠花的事兒,工作人員招呼胡衛華:“你表外甥女的事兒,你來處理。”
胡衛華聽到舒苑這個名字都覺得頭疼,但只能硬著頭皮認下這個表外甥女,有心藉此事給舒苑找點麻煩,又怕舒苑來鬧,糾結一番後還是作罷,只能教育老兩口:“小滿上著幼兒園呢,人家是放學擺攤,沒耽誤學習,小孩勤工儉學合理合法,我們管不著。你們管得也有點寬了,那小孩撿煤核,糊火柴盒都正常,你們家丟的那小孩還沒找到吧,還不趕緊找去,操心別人家的事兒幹啥。”
在街道辦碰了釘子,這一家子不甘心,思來想去,又經高人指點去婦聯舉報,編造瞎話說小滿被她媽逼著當童工,婦聯派人來調查,發現事實跟老兩口說得有出入,對兩人好一番批評教育,又讓他們寫了不再捏造事實的保證書才放回來。
邵家人投訴舒苑跟小滿不成,又聽著電器廠眾人的風言風語,除了極力撒潑否認,壓根就想不出好的應對辦法。
——
烈日灼烤得柏油路快要融化,路邊有個修鞋攤子孤零零地暴露在烈日下。
陽光毒辣得讓修鞋人半眯縫著眼,他佝僂著後背,腿上鋪著帆布,左手捏著皮鞋鞋幫,長滿厚繭的右手手握穿著黑色麻線的錐子,一針一線地縫合鞋幫跟鞋底。
遠看這是個曬得黑不溜秋的老頭,近看,能看辨認出他其實是個飽經風霜面容老化得厲害的三四十歲的中年人。
邵蘭傑丟失後不久,邵成業跟孟曉棠這對夫妻心急如焚地找閨女,後來發現邊工作邊找實在不方便,就開了介紹信,離開家邊給人修鞋邊一路打聽。
他們修的是皮鞋,布鞋、膠鞋很少有人拿來修,另外還提供釘掌服務,可是每天的業務量並不大。
其實邵成業更擅長的是修電器,也接修電器的活兒,只是很多電器需要換零件,他們這樣到處奔波,手裡沒有零件,很多時候去看了壞的電器,沒有零件,白忙活。
與安穩地居住在家裡相比,他們還要支付租房費用跟各地奔波的交通費,修鞋收入根本無法負擔他們的衣食住行,夫妻倆只能拼命節儉,租住的房子破破爛爛。
現在天氣炎熱,他們為節省開支,沒有租房,住在城郊的鐵路橋的橋洞裡。
倆人現在就跟乞丐差不多,根本就維持不了最基本的體面。
本來想著兵分兩路,這樣效率會更高,但是邵成業擔心孟曉棠遇到危險,夫妻倆還是同時行動。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發現找到邵英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最初的心氣逐漸被消磨,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堅持下去。
孟曉棠從郵局回來時,顧客已經穿著修好的皮鞋離開,邵成業半眯著眼睛看向同樣憔悴黑瘦的媳婦問:“有信嗎?”
孟曉棠從挎包裡拿出信遞給邵成業,伸手幫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就一封,寄信人寫的是舒苑,李會計的閨女,你知道舒苑吧,廠花,咱倆結婚不久她就下鄉去了。”
邵成業沒聽說過舒苑,捏了捏信封說:“咱們跟她不熟,她給咱們寫信說不定是有線索,裡面還有張照片呢。”
說著,那抹布擦了擦手上黢黑的鞋油,趕緊去撕信封。
孟曉棠已經麻木,他們得到的線索太多,最終都無終而果,她擰開水壺蓋子,遞到邵成業嘴邊,對方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用手臂抹了抹嘴角,重新低下頭,把信紙跟信封一同拿了出來。
小女孩的樣貌出現在夫妻面前,“你看,這小孩是蘭傑嗎?”
夫妻倆看了又看,孟曉棠的心髒突突地像拖拉機的馬達一樣跳動的厲害,指著小孩嘴唇上方的黑點說:“你看,蘭傑嘴上邊也有黑痣。”
邵成業同樣麻木的心似乎活了過來,說:“像,像蘭傑,她要是長這麼大的話應該就長這樣,你看,長得像你。”
展信閱讀,得知具體地址,夫妻倆當即決定收拾行李奔赴東北。
“咱們的錢夠買火車票嗎?”邵成業侷促地問。
孟曉棠手裡捏著照片捨不得撒手:“我媽給彙來那五十塊錢,就用那錢買票。”
——
週六晚上,又去老宅蹭飯,看到一家三口一塊兒穿過垂花門,站在門口的陳甫謐立刻招呼小滿來吃糕點。
他對現狀非常滿意,要不是舒苑跟小滿,陳載都懶得回家來吃飯。
小滿挑了塊最愛吃的蜂糕,拿給舒苑一塊,自己一塊兒,又給多寶一塊,可是多寶搖頭說不吃。
“你不是最愛吃蜂糕嗎?”小滿問。
“我奶奶怕我蛀牙,不讓我吃。”多寶嘟著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