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他以為她再有難處,不過是些家族的責任,不過是些情情愛愛。
他從未想過,他以為的掌心中的嬌嬌兒,獨自面對的是何等殘酷的處境?
沒有來路,亦沒有前路。
此刻他如夢初醒。
她的警惕,她眼中的疏離,她言談間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不是什麼性情使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偽裝,而是一個流落異世的靈魂,在絕境中的本能。
他心中翻湧著敬意,心疼,還有一種奇特的慶幸——在這樣的絕境中,她竟選擇信任他,向他敞開心扉。
蕭臨川看向顧令聞,她有些不自然的撇過頭去。
他忽然明白了,她不需要自己的同情和憐愛,甚至不需要他的保護承諾。
對於這個跨越世界壁壘而來的女子,任何”我沒有照顧好你”的話語,都是對她堅韌的輕視,對她獨立的冒犯。
她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弱者,而是值得被尊重的戰士。
蕭臨川唇角微揚,聲音不疾不徐:”所以,我的令聞姐,你需要我做什麼?”
顧令聞抬眼,驚詫於蕭臨川與自己的心靈相通。
他一字未問,卻字字都是她當下最需要的。
想到此處,她也笑了笑:“陛下,未來半年,還請您護住大昱河山,不要橫生變故。”
蕭臨川挑挑眉:“就這?”
顧令聞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她微微前傾身子:”很簡單嗎?是誰罷朝多日,求仙問道,差點逼得群臣揭竿?”
一番話屬實僭越,然而空氣中的緊張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親密與默契。
蕭臨川低笑出聲,那笑容肆意而張揚,卻又帶著幾分溫柔的妥協。
”好,朕允你。”
蕭臨川忽然正色,眼中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嚴肅。
”只是,朕也有也有一個要求。”
顧令聞微怔,抬眼望向他。
”無論發生什麼,”他直視她的眼睛,”活著。不要為任何人,任何事,犧牲自己。”
顧令聞沒有立即回答。
那麼長時間,她早當自己已經死了,如今種種,不過是為了心中那些未了的執念。
但此刻,面對這個男人赤誠的請求,她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顧令聞緩緩抬頭,眼中有感動,有猶豫,有掙紮,更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戀。
她與蕭臨川四目相對,看到那雙鋒利如劍的眼中,竟盛滿了柔軟的懇求。
在這虛無的空間中,卻好像有風輕輕拂過,帶來梨花的甜香。
顧令聞的唇角微微上揚,輕聲道:”陛下如此重視臣女性命,臣女自當珍惜。”
頓了頓,她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帶著幾分調侃與幾分鄭重:”我也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