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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陰司

甲戌神夾在河岸鬼堆裡,隔著三四個肩膀伸過來一隻手,扒住他肩頭,回頭看,一花白頭發的少年正氣喘籲籲往這邊擠。

“賀雲又有好生意做了,看這陣勢,定是仙中仙,王上王。”那少年將半邊身子從兩鬼中間挪出來,整整儀容,瞥一眼凝神細看的甲戌神,“子江,別看了,公事在身,我們速速往閻王殿去呀!”

“閻王殿怕是不用去了”甲戌神扶額,“忠清你仔細瞧瞧,那轎子裡談笑風生的,是哪幾位尊神啊?”

說話間轎簾微掀,一雙妙目含笑向這邊一瞟,正對上少年探究的視線。

帷轎裡,閻王坐在上位,聖帝一身打扮還是方才在桐梧山時的樣子,磕著瓜子,正和對坐一白白淨淨,身形微胖的青年閑話。

“久聞上河劍舞十娘技藝神妙,只是不常出演,龍鳳閣此次為了請十娘,不知送了多少紫芝瑤草、碧藕金丹,著實是廢了一番心思,咱倆還真是趕巧了。”

閻王從小窗探出頭來,瞧了眼隨轎而行的甲戌神,又看向縮在後面一步一步挪的相當不情願的少年,清了清嗓子道:“要說劍舞還是花拳繡腿,聖帝和計蒙天神武學高絕,看起來想必如同兒戲一般。”

白淨青年搖搖頭,認真回道:“兩者宗旨不同,各有千秋。好比同樣砍石頭,在下和聖帝一劍下去只能劈成碎渣,十娘卻能雕出朵花,孰強孰弱,卻不好說。”

閻王聽了,接了句您說得有理便再去瞪窗外少年了。

聖帝撣了撣落在身上的瓜子皮,也隨著閻王看向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沖閻王笑道:“令郎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周身氣派與您老有八分神似,來日定成大器。”

甲戌神默默看了看少年纖弱的身條,又默默瞄了眼閻王滾圓肥碩的身軀,低頭。

閻王黑紅一張臉笑起來也頗為猙獰:“聖帝謬贊,犬子資質平平怕是擔不起大器二字,日後安安生生做個命師,不惹事,我就知足了。”

少年方才振奮的精神重又打蔫。

計蒙隨著聖帝一起抓了一把瓜子:“陸吳呢,幾年不見他,不會還在昆侖山裡窩著吧?”

聖帝點點頭:“遣雲宮的圖紙他還沒畫完呢,說是採光的設計不滿意,要重新畫。”

提及陸吳天神,少年眼裡一亮,忍不住插話:“說起來,這龍鳳閣還是賀雲求著陸吳天神設計建造的,陸吳天神不收金銀珠寶,單要琴譜書畫,賀雲便把手裡珍藏的琴譜做了報酬,這才有了現在的龍鳳閣。”

閻王欲要訓斥少年,被聖帝攔下,聖帝笑眯眯道:“小殿下知道的倒不少,這些我竟未聽陸吳說過,那琴譜是哪位大師名作啊?”

少年難得被重視,懨懨之色一掃而光,愈發神采奕奕:“賀雲是個琴痴,且眼光極高,天下難得有琴師能入他的眼,我記得那張琴譜他收集來的時候只有零星碎片,送給陸吳天神的那份是他自行填補完整的,好像是,是”

“絳兒!”閻王低吼一聲,少年被吼聲一震,似是想到什麼,驀然失色,緊緊閉上嘴。

聖帝瞧瞧這父子倆,挑眉,莞爾一笑:“小殿下可是忘了,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忘了便算了。”

少年不自然的笑笑,垂頭不語。

尊客臨門,龍鳳閣閣主賀雲自然親迎大駕,閣中絳紗燈火,瓊香繚繞。

三聲脆響,眾客安坐。朱淩臺紅絨布微微蕩開,燭光搖曳,鼓樂班子隱在珠簾之後,投下模糊暗影,著棉絨裙的妙齡少女提著紅燈籠,踩著小碎步繞場一圈。

紗簾層層掀開,十娘登臺,先入眼的是素羅袍下若隱若現的縷金靴,再眨眼,臺中央,窈窕美人持刀仗劍,眉宇間一股英氣。

十娘美目在觀客間流盼,朦朦朧朧,觸到聖帝身上時猛然頓住,翩然回轉間某種情愫轉瞬即逝。

又是三聲脆響,十娘柔柔施過福禮,鼓樂聲由弱漸強,十娘正色,隨音起舞,素衣玉釵混著刀光劍影,變化莫測的舞姿看得人眼花繚亂。

聖帝將十娘片刻的失態收進眼底,偏頭贊揚道:“一舞劍器動四方,十娘果然名不虛傳。”

計蒙看得認真,聽了此話眉宇間卻隱有嘆惋:“上河大故疊起,頻頻遭難,樂工舞姬風流雲散,十娘技高,也只是一人獨秀,不似昔日風采,百花爭豔。”

聖帝不以為意的笑笑:“上河叛亂,自尋死路,落得如此下場,不足憐,不足惜。”

鼓樂聲漸漸沉重,轉為悲壯之音。甲戌神立在聖帝身後,接過聖帝一飲而盡的空酒杯,頓了頓,神色一斂,複又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