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章 國師

大宗伯再把目光轉到國師身上,瞧著那美如冠玉的白淨小臉,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眾臣私下裡常拿他與紂王身邊的奸佞惡來作比,大宗伯對此嗤之以鼻,惡來能生捕兕虎,他小子能嗎!好在君上賢明持重,不至於被謬言虛詞矇蔽,任由奸臣翻雲覆雨。

大宗伯想著出神,不覺間盯得久了些,鵠蒼在國師懷裡懶懶散散地睜開眼,轉過頭,沖著他呲牙咧嘴,大宗伯回過神,正對上鵠蒼極端猙獰的一張臉,心下一驚,酒嗆進嗓子,不由咳嗽出聲。

“鵠蒼,不得無禮!”國師抬手拍拍鵠蒼的小腦袋,鵠蒼蹭了蹭國師的手心,乖乖縮回去。

酒過三巡,徐君吩咐大宗伯,讓他把冬祭準備妥當的一應事物同國師彙報彙報。

大宗伯整衣便要起身,國師擺擺手:“私宴又不是公堂,坐著說便可。”

大宗伯謝了國師,又端端正正的跪坐回席上,清清嗓子:“此次冬祭以外祭為主,祭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四方五帝中以東方崇德聖帝為上帝,從帝,少昊;從祀官,句芒;從祀星,歲星;另有從祀,三辰,東方七宿......”

國師漫不經心的聽著,鳳目於階下紅衣舞女間流轉,一排排一列列掃過去,目光坦蕩蕩的好似在數山林裡光禿禿的竹竿。

橫看豎看間,大宗伯從禮樂講道祭器,再從祭器講道禮法,待講到祭禮,一直心不在焉的國師終於起了興致,支起身子凝神望向大宗伯,雙目灼灼。

“蒼壁禮天,黃琮禮地,東方屬木,木色青,遂青珪禮東方,至於禮南方的赤璋,禮西方的白琥,禮北方的玄璜,因此次祭祀主祭東方,故而未有準備。待冬至日,君上腰間插大圭,手持鎮圭,面向西方立於圜丘東南側,親手將犧牲隨同玉璧、玉圭、繒帛等祭品放在柴垛上,點燃積柴,讓煙火燔燎,行禋祀之禮。”

徐君捋須頷首,對大宗伯所講甚是滿意,偏頭,見國師眉頭緊蹙,便笑吟吟詢問道:“國師可是有什麼要補充的?或可異大宗伯之為。”

國師斂袍袖,正色道:“杜某拙見,私以為這祭器略有不妥。”

“哦”徐君眉頭一挑,“國師覺得有何不妥?”

國師從容講道:“既事鬼神,圭璧幣帛,不敢不謹慎度量,此次冬祭雖不拜西南北諸神,但祭品卻不可因此消減,玉做六器以禮天地四方,四方相連,圖的是圓滿,故此,這六器缺一不可。”

徐君緩緩飲下幾杯素酒,攔下欲要辯言的大宗伯:“國師所言不無道理,大宗伯就將禮器都備上,讓那諸神想拿什麼便拿什麼,也省得挑我們的不是。”頓頓,“筵席之上光談政事無趣,師楬善琴,彈之如仙樂,清音繞畫梁,孤雖傾賞,但于樂事不過略通皮毛,國師和大宗伯都是精通音律之人,定能聽出其中萬種悠揚。”言罷,即命近侍官宣師楬進閣奏樂。

大宗伯怏怏坐下,國師笑著端起蓬萊碗,斟滿,一口飲下。

琴音入耳,悠然靜心,錚錚琮琮,如蝴蝶穿花,微微揚揚,若流水逐魚。

徐君痴痴望著一處,半晌,停杯問道:“孤一向好奇,國師修道,攜簞瓢入山林,可真如民間術士所言,跨青鸞,騎白鶴,朝食玉英,渴飲露水?”

國師順著鵠蒼的毛,回道:“杜某道行淺薄,只會些請仙扶鸞,問蔔揲蓍的外道,不脫凡俗,至於君上所說的休糧守谷的長生妙道,未有根基,不曾學過。”

徐君再問:“那除了這些,可還有別的修道傍門?”

國師道:“除這兩道,還有三百六十道法,達道者,可運陰陽而煉丹,可施符水而降魔,入則可獨善其身,賞天地之秀氣;出則可臨世濟人,救萬民於水火。倘若得道成仙,便可去凡胎凡骨,位列仙籙,雲來雲往,會友遊宮。”

徐君聽著,雙目發直,愈發呆痴了。大宗伯在旁邊見了,面露憂色,生怕君上將國師的滿口胡柴聽進去亂了心神。

國師掐指算算時辰,起身離席,同徐君拱手道:“時辰將至,在下需回丹崖珠樹下聽道去了,臨行之際,杜某還有一句話奉勸君上,”國師雙目炯炯,一字一頓,“熒惑火星,是以色紅,兇兆也,外間弓矢之事,望君上謹思慎行。”

正在往前湊的鵠蒼聞言,身子一抖,忽然蜷縮起來,顯出一副膽怯的樣子。

國師撇頭見了,笑笑,蹲下身,輕輕撫了撫鵠蒼的脊背,愛憐道:“乖乖莫怕,我先走了,過幾月再來看你。”

鵠蒼將頭偏到一邊,黑漆漆的眼睛閃了閃。

煙霞幌亮,日月偷明。

國師大步流星的走出殿門,尋了四周無人處,將鶴氅解下,扯扯身上的棕褐深衣,搖搖頭,右手一揚,剎那間白霧乍起,雲海間,一青龍昇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