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只是一場誤會。當時以為您被人帶來淨身,我覺得頗為可惜,這才——”
顏如玉寬大的袍袖一揚,將桑落拉了過來,俯身盯住她的臉:“在京兆府前,那些百姓是怎麼鬧的?你可還記得?”
斷人子孫的妖女,必須要償命。
車輪碾過碎石,燭火搖曳得厲害。暖黃的一點豆光將她的身影晃來晃去,添了幾分不安。
他放開她,斜斜倚在軟枕上,低低一笑:“怕了?”
桑落垂著頭想了好一陣,才抬起頭:“我一定將您治好,讓您百子千孫,福壽綿長。”
這話明明是祝福,落在顏如玉耳朵裡卻有點詛咒的意思。
可她眼裡又滿是真誠,抓不住一點洩憤的痕跡。
桑落看他又把玩起自己做的竹管,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樣子。她抿抿唇,也不好再說什麼。
馬車進了城,知樹挑了一個離桑家最近的路口停了下來。桑落默默下車,抬起頭正好看見顏如玉挑開車簾,黑沉沉的眼睛定定望著她披散著的頭髮:“桑大夫,別忘了你的話。”
她敢忘嗎?
她不但不敢忘,還要儘快想出治好他的法子來,免得拖得太久,又出新的事端。
許久未曾歸家,一回到家中,桑陸生笑呵呵地看著她:“閨女回來了。”
“爹——”一宿一宿地不歸家,回到家中還披頭散髮的,只怕要被爹罵了。
“頭髮怎麼溼了?”
桑陸生也不追問她去了何處,只拿著帕子替她擦頭,一看,這頭髮裡還裹著青苔和水草。立馬摸摸她的手,還好,手是暖的,桑陸生起身去燒熱水,一邊走一邊絮叨:
“這孩子,著實不讓人省心,也不知是去哪個湖裡遊了一圈,快去屋裡待著,水熱了好好泡一泡。”
桑落原本編了好多謊言,一句沒有用上,她緩緩鬆了一口氣。
也好。
哄騙最親近的人,終歸讓她於心難安。
第二日一早,桑落起來就準備去隔壁院子尋桑子楠。桑陸生連忙拉著她往回走:“他們還在貴人家診治呢,只怕這一個月都回不來了。你別擔心。”
怎麼會這麼久?
桑陸生見她不信,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銀針包:“你看,你大伯想著你明日生辰,回不來,還特地讓人給你帶了一套新的銀針來。你在京兆府門口的事,你大伯和堂兄也聽說了,他倆很是替你高興呢。”
桑落接過銀針包,也未開啟看,只追問:“大伯這次是在哪家貴人府上診治?”
桑陸生早與桑林生對過答語,京城的尋常貴人裡陳姓最多,便道:“你大伯只說了姓陳。也不讓多問。”
又怕她繼續問,桑陸生連忙轉了話頭:“閨女,明日你生辰,爹想了想,準備帶上你還有芳芳,一起去吃一頓好的。你想去哪裡吃?”
桑落想不到。
“浮思閣?”桑陸生拍拍腰上的荷包,“別怕花銀子,銀子沒了可以再賺,你可就這一個十六歲的生辰。”
一說到浮思閣,桑落就想起端午那日遇到世子的情形,沒有什麼心情。再說,揚州菜又貴又寡淡,確實不合她口味。
桑陸生見她猶豫:“要不,咱去茱萸樓,天氣涼了,吃點辛辣的也暖和熱鬧。”
茱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