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桑落一身綠衣站在面前時,顏如玉頓覺心安——夢裡的人應該跟眼前的人毫無關係。
桑落清冷,眼眸漆黑,毫無波瀾,進了直使衙門,她也沒有半分慌亂。而夢裡的女子眼裡閃著光,唇畔含笑,神采飛揚。
興許是前段時日見她太多,所以夢境裡的女子長了她的臉。
只是夢而已。
“顏大人,”桑落絲毫不知道他心中的起起伏伏,峰迴路轉,只覺得他的神情難以理解,但他的目的她大約能猜出來,“需要我做什麼?”
顏如玉正要開口,一個小繡使捧著一個卷宗跑了過來。
開啟看了一眼,是各部升遷罷黜的名單。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顧映蘭。
短短兩三個月,他竟然從江州調到京中,又從詹事府調到了翰林院做典籍。聖人年幼,沒有太子,詹事府與翰林院多為兼任,即便調任也應該平調,而他是升任從八品,背後必然有人提攜。
顏如玉挑起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桑落,點著“顧映蘭”三個字,吩咐小繡使:“去查一下他。”
小繡使應聲退了下去。
屋內又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顏如玉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袍袖口,戲謔又帶著幾分試探:“你猜我要查誰?”
桑落莫名其妙。她怎麼知道?她又不是繡使。
“顧映蘭。”
顧映蘭?桑落仰頭看著面前的男子:“為何要查他?”
這疑惑的神情和不解的語氣,在顏如玉眼裡又多了一層別的意思。他玩笑般地看著她,帶著幾分揶揄:“擔心牽連他?”
牽連顧映蘭?為什麼會牽連到他身上?
“我怎會牽連到他?”桑落反問道。
也是,他剛進京,從詹事府到翰林院,與熟藥所和太醫局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可顏如玉沒準備放過她。
他雙手交握於身後,微微一勾腰,俯視眼前人,唇畔卻仍舊掛著笑:“你二人相看過,若在尋常百姓家,下一步就該合庚字了不是嗎?你們這樣的關係,你出了事怎會牽連不上他?”
古人的確講究連坐,可這樣連坐著實荒謬。再說,相看一下,就要合庚字嗎?倪芳芳都換了好幾個富家公子了,也沒見她合庚字呢?
可倪芳芳沒有爹孃,行事也頗為乖張,一心只想嫁入富戶之家,也許她也不清楚這其中的規矩?
桑落皺了皺眉,偏著頭思索一陣,又迎上顏如玉審視的眼神:“我不會出事。”
顏如玉眸子一沉。
他剛才用了訊問的手段。一個問句裡暗藏了兩個問題。她否認了她認為最需要否認的事。也就等於預設她與顧映蘭已經到了該合庚字的地步。
一個從八品,長得還有幾分人樣,卷宗上寫了十二個字:“知書識禮,謙遜和善,不近女色”,甚至極少進花樓。這樣的人,自然是尋常百姓選做夫婿的上上之選。
顏如玉抱著胸看她,語氣不怎麼“謙遜和善”:“桑大夫何以如此篤定自己不會出事?”
桑落沉著地道:“因為有人要出大事。”
果然如他所想,她一定有所準備:“桑大夫以身作餌,設下如此連環計,既然告訴了我,我不幫你,倒有些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