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雙如今長到了十四歲,個子早就筍一般地竄了起來,性格也不複從前那般和軟,反倒稜角越發銳利。
到底是成安侯獨子,程鶴遠也不敢動真格去攔燕雙,在幾個小廝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放了水,讓燕雙進了裡間。
眼看著燕雙即將闖入,寧知非想起自己還穿著裡衣,身上留著昨夜的斑丨駁丨痕跡,立刻慌張起來,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是該先套上外袍,還是先從侯爺的床榻上下來。
燕雙怒氣沖沖地闖進了父親的寢屋,看到的便是衣衫不整從床榻上踉踉蹌蹌下來的寧知非。
寧知非看到燕雙,慌張地起身,沖著小少爺尷尬一笑:“少爺今日這樣早?”
“寧!知!非!”燕雙一早得了信,專門過來就是為了拿人,可親眼看到寧知非的瞬間,還是氣得渾身發抖,怒火中燒地指著眼前人,“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父親房裡過夜?”
寧知非舉起雙手示弱,想朝燕雙解釋,但再一張口,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毫無防備地再次湧出,寧知非猝不及防地彎身幹嘔起來,嘔出的汙穢到底還是弄了一地。
燕雙嫌棄地後退了幾步,跟寧知非拉開距離,隨後謹慎問道:“寧知非,你是不是懷孕了?”
寧知非從袖子裡扯出已經髒汙的帕子,蹲身去擦地,一邊討好笑起:“怎麼會,少爺想多了,昨夜貪涼,傷了腸胃而已。”
燕雙自出生起,便只有父親,問及生下自己的爹爹時,父親總是三緘其口,只說對方是侯府唯一的夫人。
在最初燕雙的認知裡,父親深愛著爹爹,可隨著年齡的增長,燕雙卻發現,父親的眼裡根本只有像狗一樣在他身邊打轉的寧知非,而那個所謂被父親深愛的爹爹,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燕雙埋怨父親薄情,卻不敢表露,於是便只能去恨寧知非。
寧知非搶了原本屬於爹爹的位置……隨著這個認知的越發清晰,燕雙對寧知非的恨意便越深。偏寧知非對燕雙很是縱容,罵不還口,惹得燕雙變本加厲。
“當真沒有?”燕雙蹙眉,謹慎地打量著寧知非窄瘦平坦的腰腹。
從父親對寧知非的態度,燕雙能察覺到,若是對方當真懷了孩子,自己恐怕就要跟之前看的市井本子上一樣,成為被弟妹壓上一頭的可憐長子,朝不保夕,被後爹跟弟妹磋磨到死。
而且就算寧知非現在沒懷,只要他有這個念頭,遲早能生出來孩子。
燕雙越想自己昏暗無光的前路越覺得委屈,一時悲從中來,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但怕寧知非發覺令自己輸了氣勢,強忍著偏過了頭。
寧知非攏了攏隨意套在身上的袍子,分明心虛卻偏要說笑:“少爺若是不嫌棄,屬下這就把外袍脫了,給少爺好好瞧瞧?”
燕雙心底湧出一股厭惡情緒,色厲內荏地威脅道:“最好沒有。狗生出來的雜種,根本沒有資格做我的弟妹,你也別妄想著憑借一個孩子,就能真在侯府後院當家做主起來!”
寧知非打量著快要比自己高的燕雙,微笑著點了頭:“少爺放心,屬下清楚自己的位置,無論怎樣,屬下都是侯爺的狗,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無恥小人!”燕雙被寧知非的坦率驚到,心想世上怎會還有這般不要臉面的人,竟能坦坦蕩蕩承認自己是狗。
“少爺說得是,時辰不早了,少爺若再不去書院,回頭侯爺回來,是要挨罰的。”
燕雙看了眼日頭,再不走確實要遲到,但這麼幹脆走掉又覺得不甘心,於是回頭瞪了寧知非一眼想要威脅。
寧知非笑嘻嘻地沖著燕雙揮揮手,燕雙越看越氣,低下頭帶著一眾小廝快步離開了院子。
寧知非往外送了幾步,靠在門框上抱住手臂,臉上的笑意依然掛著。
程鶴遠是府裡少數知道燕雙身世的人,意有所指地問道:“三天兩頭的,這到底在鬧哪一齣……咱家這少爺,脾氣看著也不像侯爺,你說這到底是隨了誰?”
“年少氣盛。”寧知非偏不接他的話茬,“侯爺十三四歲的時候,也天不怕地不怕的,再過幾年就好了。”
“何必呢?”
“什麼?”寧知非眨眨眼,打了個哈欠。
程鶴遠說:“跟他直說了就是,何必弄得一家人不像一家人。”
寧知非彎著眉眼:“程統領這話說得不對了,少爺跟侯爺,自是一家人,我算個什麼東西?”
“這話若被侯爺聽見,這幾天是別想再消停了。”
寧知非沖程鶴遠擺了擺手,轉身回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