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情忙完,阿薇大一些,我們再去趟上京。”看著寧知非抱著耶律錦送來的那幾個盒子發呆,燕淮不由心疼。
寧知非抬頭,看向燕淮,朝他擠出笑意。
燕淮伸出食指,戳在他的臉上,把嘴角往下拉了拉:“不想笑就別笑了,我知道,你也會想家。”
“我還有家嗎,侯爺……”寧知非喃喃問道,他的家早都成了禁忌,與親人相見只能裝作不識,這段日子他一直很痛苦,想痛痛快快地認下自己的親人,但不能也不敢。
寧知非很少朝燕淮流露這些情緒。
燕淮將人抱緊,輕聲說:“當然有,有愛你的人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忙過了年前幾天,除夕當晚,陽燧衛的除了輪值的幾個侍衛外,都各自放了年假,程鶴遠和羅岱早幾日前就回了鄉,姚子傾沒父母,每年都是跟著寧知非他們一起過節。
“過會吃完了年夜飯,我帶著少爺放爆竹怎麼樣?”姚子傾早早去街上買了一堆爆竹和煙花囤在屋裡,眼見著天一擦黑,就開始忍不住攛掇燕雙跟他一起玩。
此時汴京已經被此起彼伏的爆竹聲音環繞,夜空時不時亮起焰火。
燕雙沒立刻回答,抬頭去看寧知非。
寧知非停下筷子,朝燕雙笑道:“阿雙看我做什麼?”
燕淮也笑著說:“你爹身體不方便,不能幫你點火,別引著他鬧。”
燕雙從自己的桌案前起身,眉頭皺在一起,不知道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說什麼呢,我沒這麼不著調。我就是有點擔心,爆竹聲音這麼大,會不會嚇著妹妹?”
寧知非馬上要生了,肚子也沒從前那樣高聳,已經有了下墜的趨勢。或許是感受到了燕淮的不安,燕雙也跟著焦慮起來。
“今年不好說,但明年肯定會嚇著小家夥。”寧知非說,“今年玩得盡興點。”
燕雙又看向燕淮,燕淮沖他擺手:“跟著姚子傾玩去吧,別亂跑,就在院子裡。”
聽到雙親都同意了,燕雙也沒端什麼少爺架子,跟著姚子傾往他屋裡跑,和他一起去把炮竹搬出來。
僕役撤了桌案,在廊下擺了軟墊和火爐,燕淮扶著寧知非坐下,寧知非跟燕淮隨口說:“如果當年給阿雙挑侍衛,姚子傾或許是個還不錯的選擇。”雖然話多了點,但關鍵時候還是靠譜的。如果能吃得下苦好好學學,武藝應當還能更進一步。
“我早跟陛下說過了,阿雙不會接我的班,讓他做個享清福的小侯爺就是。成安侯的爵位就到阿雙為止。”
寧知非點頭,他也不希望阿雙像侯爺一樣替陛下做這麼多見不得光的事,更不希望再有人走上自己和師父的老路。
聊了幾句,寧知非突然止住了聲音,把手放在了肚子上,低著頭,死死地咬住下唇,深吸著氣。
燕淮立刻伸手去摸他的肚子,發現硬得厲害,不由慌了一瞬,急切問道:“怎麼這麼硬?要生了嗎?”隨後便起身想吩咐僕役去叫太醫。
寧知非緩慢地吐出氣息,朝他搖頭:“還沒,快生的時候偶爾是會這樣,當年懷阿雙時也是,侯爺別擔心。”說完還怕燕淮不放心,朝他笑了笑。
燕淮確定寧知非的肚子很快軟了下來,才鬆了口氣,放棄了除夕夜裡把太醫從家裡拽出來的念頭。
寧知非拉住燕淮的手,去摸自己的腹底:“侯爺,你試試,已經摸得到阿薇的頭了。”
柔軟的肚腹下,能感受到有硬硬的東西,竟然是阿薇的頭嗎?燕淮只覺得心中一軟,死死把寧知非抱緊在懷裡。
胎兒已經入盆,阿薇就快要出生了。
他覺得心疼,恐懼,但還是忍不住生出期待和喜悅。他和寧知非,又要有孩子了。
燕雙和姚子傾合力把所有炮竹都搬了出來,堆在院子的一角,兩個人放了幾個炮仗,覺得沒意思,就去點煙花。
點燃引線的瞬間,燕雙小跑到廊下,跪坐在軟墊上,朝燕淮和寧知非說:“父親,爹爹,還有妹妹,新年快樂!”
煙花綻放的時候,映亮了燕雙的半張臉,顯得他的眼睛閃閃的。
這對燕雙而言是個不同尋常的新年,因為第一次和爹爹一起守歲。
不是寧知非,不是燕淮的侍衛,而是一直小心翼翼地疼愛著自己的爹爹。
燕淮笑起來,將備好的壓歲錢交到燕雙手裡,隨後看向寧知非:“知非有什麼想跟阿雙講的嗎?”
寧知非伸手,蹭掉了燕雙剛剛玩鬧粘在臉上的灰塵,說:“希望我的阿雙,能永遠快樂。”
永遠不要像他一樣,戴著沉重的枷鎖生活。
希望南平的一切,都與他的阿雙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