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將茶杯放在竹墊上,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推到他跟前,只有一句清淡的,“嘗嘗看。”
陸衍從善如流。
“如何?”彷彿比起能不能回西秦,他更在意的是這鍋雲州珀羅煮出來的味道。
“別有洞天,值得細品。”
陸衍說完,二殿下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後很長一段過程都再沒有開口過。就坐在陸衍對面,沉浸式添水,煮茶,倒茶,添水。
整個過程也不說話,需要什麼的時候,只用勾勾指尖,一旁的隨從就會上前來。
大多數時候,隨從都知曉他需要什麼,會送來;有不清楚的時候,他也只會指尖指一指。
所以,相對於同東宮在一處,陸衍不僅需要時時刻刻聽著,還要適時提醒東宮慎言,但過不了多長時間,東宮一定會再度抱怨的場景,陸衍還是喜歡這種背景板一樣的偏執狂,而且,還有茶可以飲,也不耽誤他看書……
所以,陸衍可以完全遮蔽他。
也所以,當二殿下一面煮茶,一面餘光偷偷瞥他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同他煮茶一樣心無旁騖看書的陸衍,讓人琢磨不透。
不知道陸衍是真的不著急,還是佯裝。
就算是他,也只有在煮茶的時候可以心平氣和。
在這裡呆得時間越久,有些不安就在心底隱隱沉澱,他不想像老大這種傻子一樣,被這種沒有辦法左右時局的不安所困擾,就唯有清心寡慾的煮茶;然後看老大終日竄上竄下,在燕韓京中如同驚弓之鳥,打草驚蛇,到處做人的靶子。
他與老大不一樣。
老大隻是運氣好。
但他聰明。
聰明人同蠢人說話說不到一處去。
但聰明人同聰明人能飲茶到一處。
二殿下指尖再次推了推,將添好茶的杯盞輕輕推至陸衍跟前,陸衍也照舊風輕雲淡得翻過手中一頁書冊。
二殿下嘴角微微勾了勾。
有意思。
他倒是好奇,陸衍是不是真的風輕雲淡,在燕韓呆上多久都沒關系;還是實則內心早就暗潮湧動,被秦朝暉和昀王的死牽制住了?
父皇是被人半推半就登上西秦皇位的。
其實明眼人都知曉父皇並不是最適合做皇位的那個。
西秦皇室子嗣雖然不多,但宗親並不少。其中比父皇有才幹,有雄心壯志的比比皆是,從中挑出一個不在話下;但最後唯獨父皇走到了天子這個位置上,怎麼會少了背後推波助瀾的人?
但有趣的是,到今時今日,父皇都不知曉自己是怎麼走上這個皇位的,更不知道推他到這個皇位上的人是誰。
秦朝暉的死豈會無緣無故?
還偏偏這麼巧,就在他和東宮都同時在燕韓的時候?
既如此,他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
父皇看不懂,但寧帝看得懂,他也看得懂。
秦朝暉死在寧帝眼皮下,有人這是在寧帝跟前班門弄斧。
寧帝和父皇不同。
但有人拿父皇當棋子使習慣了,也動了拿寧帝當棋子使的念頭,認為寧帝同父皇一樣,被人當棋子用了還渾然不知,自己也樂在其中。
但凡來過燕韓京中,在燕韓京中同寧帝真正接觸過的人,會有更深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