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人間，你不喜歡它，大概是你對它有什麼誤解。”唐念念望著她，覺得有些哀傷：“有時候我很後悔用太長的時間耽於恨，我現在已經沒有了恨，我想成為一個人。體會生老病死，感受時間的流轉。你高高在上，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幼稚又愚蠢，可是人總是懷有一時三刻的執念，我想去做，就付諸實踐了。無論成敗我都不後悔，我這樣見到你，手段並不光彩，可是蜃樓大門五十年一開，這是我唯一的辦法。”

“五十年，對你而言也不是很長。”奼儺揚起嘴角：“不是嗎？”

“可是我的朋友，對他們而言五十年很長，我不希望他們老去死去而我還活著，我想和他們一起變老。”

奼儺聞言笑了：“幼稚，愚蠢。”她輕撫了一下眼底，那裡有一顆淚痣，不過須臾，她的笑意更加濃烈，顯得有些邪佞：“不過，我很久沒見過有人敢這麼對我說話。我希望你能永遠留下，而你們，”她指了指那兩個白『毛』小妖：“可以走了。”

兩個白『毛』小妖如獲大赦，千恩萬謝的去了，臨走沒忘了帶著勝利的笑意狠狠瞪一眼唐念念，絲毫不去憐憫這個即將萬劫不復的靈魂。

唐念念垂下頭，願賭服輸，現在她認輸，她無力與海妖抗衡，成敗皆在一念，就這麼簡單。

“你有什麼想說的？”奼儺笑一笑：“我從你的頭腦裡讀到了不甘，你還給自己留了後手，是嗎？”

唐念念神『色』一凜。

奼儺冷笑著搖搖頭：“我的宮殿裡，你的小手段不起作用，沒用的。”她站起身，衣飾簡單卻耀眼：“今天我心情很好，跟我來吧，我的僕人。”

唐念念站起身，覺得此刻再耍花樣也沒什麼用，索『性』就硬著頭皮跟她離開，希望人少的時候再做籌謀。

“你方才說，你認識我的故人。”海妖在前方默默走著，彼時，她們正透過一條空曠的長廊，一樣精美的玉砌雕欄，卻顯得有點孤曠：“哪個故人？”

“兩個。”唐念念無奈的苦笑：“在你還在人間時候就認識的。不過我現在也不確定他們到底是不是你的故人。”

海妖的步履有片刻的遲滯，她似乎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但是很快就平復下來：“人間？是不是你覺得，你知道我的過去，我就應該相信你？”

“我沒有說謊。”唐念念很從容：“我也不會那麼不自量力，我只是一個很渺小的靈魂，我想成為一個人，需要你的幫助，我相信你心底還有善，會幫助我。我跟我自己打了個賭，成王敗寇，就這麼簡單。”

海妖輕輕笑出了聲，彼時，她們正透過一道觀景臺，海妖在這裡站定，唐念念也尾隨她站住。

眼前的一幕讓唐念念有點驚訝，目所能及竟是人間、蜃樓的入口，它像一個巨大的投影儀，唐念念能看到正在昏昏欲睡的肖凱、圍觀的村民、抱著手臂等待的林南，和一臉焦灼的白小櫻。

“這是我唯一能看到的人間。”海妖盯著前方，看到那個法陣：“他們就是你的朋友。”

“是。”唐念念看著眼前好像電影一樣的巨幕，不覺『露』出微笑。

“你甘冒風險，就是為了跟他們一起終老。”

“是。”唐念念輕聲說。

奼儺笑一笑，目光變得溫柔了一些：“現在的人間是什麼樣？”

“草枯草榮，四季流轉，依舊如此。”唐念念將手交疊：“只是有了高樓，人也更多，很多妖都不得不躲進深山。”

“我不喜歡人間，也不喜歡人類。”奼儺的目光變得冷了一點：“捨棄了那些我才變得強大，我很高興自己變得強大，我也很喜歡現在。”

“我知道。”唐念念垂下眼眸：“可是我喜歡自由。”

“你現在已經沒有自由了。”奼儺從鼻翼裡發出嗤笑：“你可以用千百年陪伴我，我覺得你不是個無聊的人，我不會太容易厭倦，在我厭倦之前，你都可以在這裡。然後，我會把你打入深海獄，我需要很多靈魂不停工作、維持蜃樓的基本運轉。”

“沒關係，”唐念念竟然笑了：“我說了，願賭服輸。”

“你不怕我嗎？”奼儺冷眼看著她，目光開始冷寂：“每個人都害怕我，我喜歡別人害怕我。”

“一開始怕，”唐念念搖搖頭，朝著觀景臺看了一眼：“現在不怕了，因為我們都從那裡來，你比我強大，可是歸根到底我們是一樣的，不管你留不留戀，至少你沒有忘記。這幾百年，那些故人都在你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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