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聚的人多,又得動手搶地盤,想到這裡,一股煩躁湧起。
他明個得早起,此刻不想打架。
進廟前,隔著廟裡半扇爛窗,樓楓秀看見一個人。
那人披頭散發,半倚窗欞,揹著火光,看不清神色。
走進廟裡,發現還有人在。
這二人身上胡亂套著體量不符的月白色衣裳,弓著腰,正在那人身上扒來扒去。
倆人交流搶劫心得“衣裳啥料子,沒見過啊?到底值不值錢?”
“管他呢,不值錢也抗凍啊,這鬼天氣凍死爺了。”
“這小子穿的怪俊,怎麼渾身連一文錢都沒有!”
“誒,他衣裳裡好像掉出來個寶貝!你快瞧瞧!”
“你個眼戳貨,這不就破石子,我在大宅院見多了,叫那什麼,鵝卵石。”其中一人說罷,隨手往後一丟,砸中樓楓秀胸口。
“媽的,這家夥一點反應沒有,不是個傻子吧?”
“長的不太像啊!”
“瞧我的!”說話間,那人開始扒褲子。
樓楓秀本來不想多管閑事,既然人不多,犯不著搶窩,那各睡各的,互不幹擾。
可他一進來,就發現整潔的破廟此時亂七八糟,他親手紮的稻稭枕頭還被踩了好幾個泥腳印子!
砸到老子不道歉算了,還妄想在這裡頭撒尿!
別管這是誰的廟,反正他在這裡住了好幾天,早就是他的地盤了!
只見那流氓剛扒完褲子,還沒擺好陣仗,樓楓秀上去掐住那人脖頸,一頭摁在本就支離破碎的爛窗上,憋著一腔惱火道“你他媽往哪尿呢?”
“你是哪來的小癟三!”另一人見勢,當即撲上來。
少年餘光掠過,一雙眼從亂發隙裡挑了個縫,露著尖銳戾氣,膝蓋一提,精準無誤將其踹翻在地。
“滾出去撒!”
流氓被摁蒙了,拽著褻褲腰帶,老實巴交的回答“外,外頭冷。”
樓楓秀氣不打一處來,三兩下把這倆鳩佔鵲巢還不愛幹淨的流氓趕出廟門,拍了拍手,往旺盛的火堆跟前一坐,卻不見遭搶的那人發出任何動靜。
他深感好奇,於是多看兩眼。
外頭風大雪寒,那人身上只餘單衣,連鞋都被擄走了,單裹著潔白羅襪,一頭長發散亂,神色淡漠清冷,仰望著爛廟破窗飄落的大雪。
打劫也好,被殺也罷,全部不值一提。
全天下的繁華,似乎,盡死在他眼裡。
樓楓秀見過這樣的神情,他娘臨死前就這模樣,得知大限,看透生死,失去畏懼。
當然,他娘很有可能是餓狠了,餓瘋了,餓的五官萎靡死氣縈繞,總之很快就死了。
跳井自殺的。
很可惜井裡沒水,摔死的。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樓楓秀走上前,伸了把手,將他往火堆跟前拉了一把。
這人全程只掀開眼皮睨了他一眼。
不領情也不拒絕。
樓楓秀無所謂對方反應,抱住草枕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