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楓秀對他的困惑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渾不怕死,不覺煩惱。
竇長忌對他的愚鈍感到悲哀,意識到他的莽撞,意識到自己審時度勢的聰慧,意識到思想,有時候比拳腳更加強大。
福至心靈間,他想通了好多事。
能打沒用,你得讓人不敢打你,你得讓人沒有動手餘地。
你得讓人害怕,你得讓人在你面前,是條狗收住獠牙,是頭狼也得夾住尾巴。
想要不再受人欺辱,你得反過來欺辱別人。
很快,竇長忌順利入編白虎堂。
因為,他大言不慚向堂主保證,一定會把樓楓秀籠絡入堂。
但其實,小豆子完全沒有這個把握。
甫入堂中,為了穩固地位,什麼都敢幹,幹什麼都比別人更狠。
以往他是個誰都能薅兩把的豆芽菜,現在他是把割豆子的鐮刀。
他最不愧無賴之名,逼良為娼,賭場要債,動輒下死手,什麼髒事都搶著摻和一筆。
他忘了他也曾經弱小,無論是曾經欺負他的惡霸,還是某個看不順眼的乞丐,他想欺負誰,就可以欺負誰。
他再也不缺三餐,再也不用穿不合體的衣裳,再也不會蓬頭垢面遭人厭煩。
他衣著體面,人前光鮮,從來沒有發現,原來生存可以這麼簡單而又痛快。
自竇長忌進入幫派,盡管許久沒能完成拉攏樓楓秀入夥的夙願,就他所作所為而言,也足以令堂主對他青眼有加,地位日漸高升。
他嘗到地位帶來的甜頭,無時無刻都在妄想拖樓楓秀下水。
他堅信,他維護他那不值一提的底線,只是因為,沒有品嘗過權勢帶來的滋味。
很可惜,樓楓秀似乎腦袋生鏽,就喜歡在陰溝裡打滾,渾似對錢權過敏,一個好臉也沒給過。
一個地痞子,文學素養極其匱乏,所認文字屈指可數,卻死死認定一個道理。
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杜雖然不覺得受一受好心有什麼不妥,但他是萬萬不敢去勸那頭倔驢。
正值為生計一籌莫展之際,街頭望見拉了滿車籠子的獵戶。
車輦裝滿了聒噪吵鬧的山雞野鹿黑皮豬,一頭驢在前拉貨,兩條細瘦的大狗並駕前驅,車從幾人眼前行過,二撂子新奇張望兩眼。
恰逢此時,車輦碾過石頭,其中籠子鬆了鎖扣,拐彎時掉出一隻籠子。
二撂子看的清楚,立馬跑上去抬起籠子,張口喊了兩聲。
前頭趕車的人走的快,驢叫狗吠一片嘈雜,沒能聽著。
他抬起裝著幾只野雞的籠子,往前追了幾步,卻被老杜拉住了。
“別瞎忙活,他都沒看見,走,帶回去杜爺給你烤了吃,正好哄哄你秀爺。”
二撂子道“不行啊,這是人家的。人家肯定還要呢。”
“那一整車呢,少只籠子怎麼的?”
“不行,這是人家的!”
老杜嘿了一聲,只好空出一隻手幫忙抬了一把“那你還不走快點,再不追上去,人都看不著了!”
阿月留在原地等樓楓秀,老杜便跟二撂子趕著給人送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