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聖主認為,此事可行?”
“唔。”歌沉蓮微怔,他看似聽的一字不漏,實則不斷神遊。
他總是在想,臥房藏起那位還在養傷的寵物,聽到這樣滑稽對話,究竟會怎樣冷嘲熱諷?
諸位長老交往的各位,通常是達官貴人文雅之士,表面功夫藏的甚好,一定沒有見過他那番鬥志昂揚罵人的樣子。
倘若有朝一日見識到,興許會被氣的恨不得沒有出生過。
他得體得掩飾起倦怠之意,贊同道“學生認為,老師所言極是。”
淨水長老很滿意,他一手教養起的學生,總是能夠體諒他的為難。
即便聖主不介意,諸位長老仍舊甚覺不妥,議論來去,已至夜深,終歸沒定結論,只好擱置。
諸位長老散去,朝聖□□餘聖主與淨水。
“你的手指怎麼回事?”淨水長老狀似無意問道“難道那惡徒不願臣與我道,尚在反抗?”
歌沉蓮抬手,指尖齒疤血痂脫落,露出粉嫩肉芽。
“已經查證,此人來自定崖,發難並非針對你。自仰無暇門入駐定崖,與當地民生文化不甚謀和,當地百姓難免會誤以為,謀生之道遭受阻礙。因此,在宗門與百姓間,最初發生沖突算得尋常。”
雖淨水將此次行刺原因歸結在此,歌沉蓮卻不甚認同。
淨水觀他神色存惑,繼續解釋道“聖主,你要知道,人心守舊,生存環境無度無制,一旦産生約束,便會感到不安,便想要對改進的制度進行反抗。這種事極為常見,每當聖蓮道在某地建立分支,參與州郡發展,難免有人拒絕新的法制,不願生存方式的轉變,繼而進行反抗。”
淨水說到這裡,適當停止。
往常教使處理得心應手,那些百姓聲弱勢微,消融在當地,根本不可能傳達進京師。
這一回倒是例外,算那刺客愚蠢中帶著幾分聰明,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歌沉蓮身為要被擒拿的王首,並不是很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相反,他想到更重要的事情。
“他叫什麼名字?”
“定崖縣窮鄉僻壤,都是一群刁民,能寫出自己的名字實屬難得,客棧中登記在冊的名字,草字淩亂,只能認出一個樓字。”
樓。
歌沉蓮瞳孔緊縮,驟然怔住。
剎那間,恐懼從骨子裡散發而出,傳遍四肢百骸。
在此前,他根本不在乎他的目的。
在此刻,他瞬間想到了,那個囚徒不顧一切,想要殺掉自己的理由。
“為師知道,你一向心軟慈悲,欲引惡徒向善。不過此事複雜,還是莫要插手,免得影響心性,不如將此人交由為師處置。”
歌沉蓮雙眸幹澀,隱隱發疼。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淨水長皺眉“孩子,你怎麼了?”
他的老師早已遺忘曾犯下的罪孽,露出關懷的神采。
“不。”歌沉蓮開口,聲線似含淩亂,他垂下雙眼,斂回思慮,恢複溫順姿態,緩慢而清晰道“老師,學生希望,留下他。他做的很好,至少,他達到了學生期望。”
“是麼。”淨水見他有意堅持,不僅心生困惑,這位聖主歷來最是乖順,從不曾對某件事産生過什麼興趣。
長老微微蹙眉,片刻後,再度鬆懈下來“也罷。為師甚少見你如此堅持一件事,這樣很好。”
“老師教導有方。”歌沉蓮如是道。
老杜終究沒有將樓楓秀扔在大街上,打的痛快,後悔的也痛快。
走出沒二丈就回過頭,將他扛起來,丟入了沈府。
當日夜色未涼,便有大批侍衛拿著樓楓秀畫像,在街上四處搜查刺客。
尤其客棧酒樓,一日進出三回,所有離城者全部經過再三拷問方能放行,二人住不得客棧,回不了定崖,樓楓秀暫留沈家,養了幾日傷。
為紓解恩公愁緒,撮合二位好友重歸舊好,沈懷一特地請戲班子進府搭臺,請來了樓楓秀老杜一起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