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黃昏後,歡喜檔挑起引客長燈,由於佔據範圍過大,差兩步就要掛到盡歡場裡去。
這蹬鼻子上臉的行為,分明是故意挑釁,於是雙方就此互相詆毀辱罵了半個時辰。
樓楓秀就在那時,穿過雙方的謾罵聲,徑直走到老杜跟前。
不待開口寒暄,一眼發現他帽子底下裸露的地方光不溜秋,眉頭一皺,疑道“你為什麼剃了光頭?”
老杜隔著帽子抓了把頭“天熱,剃了舒坦。”
“難看。”
“你好哪去了,你瞧瞧你那一頭雜毛,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樓楓秀不由分說抬手,便要去抓他帽子,被老杜一巴掌拍開。
“你別動手動腳的!老子正後悔呢!”
“你也知道後悔?”
“是啊,剪頭發不能找新手,新手老手抖,剃的跟狗啃一樣,否則老子犯得著剃光頭?”
樓楓秀面無表情盯著他,老杜哼了一聲,抄了只茶壺壓了口水,又道“有事嗎你?沒事趕緊回去吧。”
樓楓秀朝他遞出一隻錢袋。
那隻錢袋是李大娘縫的,幾人人手一個。
老杜看見就覺得難受,心想,來年鐵定沒他的份了。
“幹什麼?”
“給你就拿著,哪來這麼多廢話?”
老杜接了錢袋,拿到手裡掂重量。
他能言善道,常上賭桌坐莊湊場陪賭,摸的銀子多了,過手基本猜得出重量。
這袋裡,起碼十兩銀子。
老杜挑了挑眉,納悶道“秀兒,這些銀子,你是哪整來的?阿月知不知道?”
“把你屁話給我收回去。”樓楓秀拉著臉道“這就是阿月給的。”
明明是上回祈大爺大手一揮富餘下來的部分,阿月只是習慣將銀子都交給他而已。
“嘿,這得寫多少字才賺的來!”說罷,老杜把錢袋子拋回去,擺擺手笑道“二撂子沒告訴你?我債已經兩清了。”
“兩清?怎麼兩清的?”
“那不是趁最近堂裡亂,竇爺心好,就給免了,誒對了,聽二撂子說,阿月還在養傷呢不是?你還不趕快回去照顧著!”
“不用你操心,他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杜訕笑。
“老杜,既然債清了,你為什麼不走?”
“我......我為什麼要走?”
樓楓秀平日不會看人臉色,此刻也能發覺,老杜反應格外侷促,他努力維持顫動的眼神,提了口底氣道“我為什麼要走!”
“小豆子逼你的?”
“誰能逼我?我又不跟你似得,我腦子沒壞。不用四處找活計,每月都有定銀拿,這好事,打我我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