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總會失神,用寸了力道,難免自傷手指。
他似乎感受不到痛,面色疲憊,任由血珠沾染蓮瓣。
直到樓楓秀忍無可忍,從他手裡奪過刻刀,拿走那隻紅泥蓮座。
“哪來的野路子工匠,給了圖樣都做不來?不做了!”
“蓮座重瓣,無版無式,的確很難雕出其形。”阿月捏了捏眉心,溫聲解釋。
樓楓秀舉起泥座,紅蓮花瓣繁冗層疊,線條勾勒纖細精巧,雖泥色濃厚,卻能瞧出不沾纖塵的神聖。
“我看就很漂亮,跟圖樣沒......”
話還沒說話,身後走過一位衣著花紅柳綠,甚至比臺上花旦戲服還紮眼的少年。
那少年從場外趕來,堪堪擦著他的手臂,風風火火正往戲臺跟前擠。
蓮座脫手,軲轆轆滾到桌角。
“對不起,對不起,我著急看戲,不是有意的!”少年撞完人,認錯態度十分良好,他迅速彎腰,撿起一樣八竿子打不著的橘子皮遞給樓楓秀,遞完就往臺前擠。
樓楓秀捏了捏手裡的橘子皮,後知後覺罵了聲“操!”
他拍案而起,被老杜起身攔住“得!今個喊你是來平事的,班主爺身體本來就不好,千萬別起事!”
班主爺身體不好,起事也管不了,老杜在意的卻是那少年穿著。
貧苦人家裁剪的衣裳有個特點,就是古舊,寡淡。
只有高門大戶的人家,才有資格挑選面料和色彩。
不過,富裕到把四季都穿身上的著實不多見。
老杜把蓮座撿起來,還給樓楓秀,抬頭看了看那穿的花枝招展的少年背影,一面牙酸的想,這小子鐵定有錢不好惹,一面蠻不在乎道道“你跟一個睜眼瞎的花孔雀計較個啥?”
幸而蓮座沒有損壞,樓楓秀悻悻落座,沒去計較。
那花孔雀直沖到戲臺最頭位置,跟坐在中間最好位置上,邊嗑瓜子邊喝倒彩的幾個痞子理論。
“你既然不愛聽,為什麼還佔在最好的位置上?”
“老子開心,你想怎麼著?”痞子吐掉瓜子皮,隨時準備把這個瞧著不諳世事,穿著比臺上戲服還花的少年揪出去暴打。
“我愛聽,我想要你的位置。”
“什麼玩意,你想要老子就給?”
“這樣吧,我給你銀子,你把位置讓給我吧!”
“......行。”
由此可見,銀子大多時候,比動用武力更加方便。
可惜,少年初來乍到,誤解了江湖。
他在身上翻了一遍,明明帶了一沓銀票,卻不知道被哪個扒手偷取,折騰半天,掏不出半文錢來。
而後,那幫痞子慘遭戲耍,立即拍案而起。
“等等!”少年並不驚恐,他伸出一隻手,友好摁住痞子伸出的拳頭,而後打腰帶上,費力摳下一塊金飾。
“這個,這個給你!”
痞子雖眼光不好,但起碼認識金子,咬了一口發現是實心的,眼睛一亮,於是交易當即達成,痞子們往他腰帶一摸,整條抽走,也算守諾,起身就走。
花孔雀沒有腰帶,也不慌張,丟了銀票,也不著急,坐的四平八穩,要了滿桌蜜餞果脯,開開心心坐在臺下,聽這場新鮮的外鄉戲。
除了老杜一桌人,全場都在喝倒好。
唯獨他聽的興起上頭,幹脆脫了整件外衫扔上臺以做打賞。
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清雲寺原要趕在年前重塑蓮座,為早日交付,阿月幾乎徹夜未眠,好在最終,順利塑出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