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卡洛斯看著那一對質料，她圍著培養明審慎地繞了一圈，似乎是在估量著自己到底該從何處下手，創造一個理想中的自己，這可是一個讓神也難免要發愁的問題。

雖然作為“水人”，芙卡洛斯可不會流汗，但江雲還是明顯發現這位偉大的水神大人的手似乎有些發抖。

“它們看起來有點像璃月的陶土，對不對？”煉金術師故作輕松地走到了她身邊，“我個人的建議是，如果您想不出具體的方案，可以先試著去想一想大概的模樣，在胎海水的指引下，它會逐漸向著您心中所思靠攏的。”

芙卡洛斯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要不然我還以為自己要專程前往一趟自然哲學學院進修一下人偶製作工藝呢，或者，問一問璃月的那位巖之神瓷器的製作技巧。”

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領域，神明充沛的神力與豐富的經驗重新佔領了水神的理智。

原初的質料開始緩緩分散、融合、重塑，從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開始，逐漸有了頭、軀幹和四肢，再到細化的五官，最後，一個小小的女孩雛形出現在了芙卡洛斯手中。

“這完全就是您的縮小版，”江雲驚嘆著打量著水神手上的胚胎雛形，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接下來我們需要將靈魂注入其中，令其與這具胚胎徹底融合。”

“這點小細節來之前你可沒有和我說，幸好我早有準備，”芙卡洛斯狀似輕松地聳了聳肩，但眼中卻似乎有著什麼眷戀，又似乎是慨嘆般深深回望了那具小小的胚胎一眼。

水幻化而出的身軀此刻重新迸散，化為萬千滴水珠重新滴撒入那承載著神明魂魄的水池之中。

水元素快速開始聚集、凝結，寧靜的池水發生了劇烈的波動，這一個小小的水池裡竟然演繹出了不亞于海洋之中驚濤駭浪般的氣勢。

劇烈的渦旋隨著濃鬱的水汽一起，被裹挾著高揚而起，整個房屋、乃至整座伊黎耶島都開始隱隱地顫動，伴隨著澎湃神力的湧出，這高揚的渦流被精準地從中切割開，一般重新坍塌，凝聚而成水之神的形體，而另一半則紛紛揚揚灑落……最終，凝聚而成一顆剔透的水珠，波紋緩緩在表面蕩漾，不斷有漣漪從中心向周圍回蕩。

似乎就在倏忽之間，風消雲散，一切重歸風平浪靜，那枚小小的水珠被輕輕送到了煉金術師面前，陽光恰好打在其上，在牆壁之上折射出七彩的輝光。

“收好它吧，這是‘我’啊……”神明重聚了形體，她的語氣有了以往所不曾擁有的淡漠與平靜，水構築的雙眸寧靜地看著江雲。

江雲敏銳地察覺到似乎在這位神明的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發生了改變，是因為那已被剝離的屬於“人”的一部分嗎？

他不錯眼地看著那泛著淡淡熒光的剔透水珠落入手中，那裡面承載著洋流的重量。

煉金術師慎重地用一隻水晶瓶承載了這位神明的一部分魂靈，確認沒有疏漏後，重新轉過身來。

“她的成長還需要多久，一個嬰孩長至成年的時光嗎？”芙卡洛斯輕瞥向那靜默於培養液中的胚胎。

“原本需要這麼久，但是在有了胎海水的加入後，她的成長速度將會大幅加快，”江雲想了想，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這是他第一次嘗試使用胎海水製造胚胎，相比以往的生長速度的確有大幅度的增高，但具體的時間他也只能給出大致的估算。

他斟酌著：“大概的話……四個月到半年，或許在秋日到來的時候，您就可以得到好訊息了。”

“很好，”芙卡洛斯輕輕點了點頭，“至少比我所預期要消耗的時間要短，足夠讓我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江雲抿了抿嘴，走到了神明身邊：“既然這樣，您要不要為她取一個名字……當然，您也可以選擇在她‘成熟’的時候再說。”

“不用了，”芙卡洛斯搖了搖頭，她的手輕輕點在培養皿冰冷的皿壁之上，隔著這薄薄的一層玻璃，摩挲這那女童安靜的睡顏。

“我早已經想好了她的名字，就叫做芙寧娜吧，芙寧娜·德·楓丹，屬於楓丹的孩子，這是我對她的祝福，也是我的她的……詛咒……”

芙卡洛斯輕輕眨了眨眼，似乎有什麼淡淡的波光在眼角一閃而過，隨後徹底消融於水中。

“當她出生的時候，當她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就將這個名字贈予她吧！至於我，是應當被遺忘之人……”由水塑造出的軀體開始消散為點點水珠，漸漸的、漸漸的，徹底消失在了那一連串波紋之中。

“一切當然以您的意願為主，”江雲微微欠了欠腰，目送著最後的一點漣漪徹底平靜了下來。

實驗室裡重新安靜了下來，除了輕快的風在窗戶間穿梭，窗簾被風帶著肆意地飛揚起來，江雲獨自一人佇立於視窗，他看了看窗外平靜的伊黎耶湖，湖光鈴蘭清冷淡雅的香氣吹拂入屋內，水晶瓶中銀白的水珠似乎是唯一能證明方才來客之物。

不知為什麼，江雲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或許在將來，他再也不會見到這位神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