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腳都已經陷入了泥地之中板寸，但頭還是直直地抬著，眉目間沒有半分的猶豫退讓。

那從不是值得我跪下來的神明！有個細微的聲音在他的心底深處響起來。

那淩厲的目光似乎讓神明都有了退讓，一瞬之間身上的壓力好像就消散了，紫色的霧氣散了開來，在人群間飄蕩了幾圈後竟齊齊地聚攏在了江雲身邊。

“江雲，你被選中了！”似乎是與有榮焉，銅雀也喜不自勝地跳了起來，眉梢上的喜意掩都掩不住。

“沒想到咱們夜叉一族竟能一連出兩個天選之人！”

他急急地推了推江雲：“還不快上臺去將自己獻給神明大人！”

“獻給神明？”江雲疑惑地看向銅雀，“我有什麼可獻出去的？”

“獻出什麼……”銅雀悠悠地將頭扭了過來，臉上的笑容重重地裂開，咧 開的嘴角將臉直接撕成了兩半，鮮血順著裂開的口子一滴滴地流了下來，半邊臉被血汙暈染地猙獰而血腥，但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的痛覺一般。

“當然是獻出自己的魂魄與血肉啊！”

四面八方的手齊齊地江雲向高臺之上推去，巨大的力讓他打了個踉蹌，他回頭緊緊地看著那一步步朝他逼近的人群。

眾人模糊的臉中齊齊地扯出了一道道同銅雀一模一樣的笑容。

“快上去吧，快上去吧，遵從那既定的命運，享受著神明的福祉……快上去吧……獻上去吧……”

高臺之上的魈同樣遙遙朝江雲伸出了手：“江雲，快，咱們一起過去吧！”

“去往何處？”臺下的少年仰頭問道。

似是詠嘆，似是哭泣，似是嘆息，人們齊聲在他背後唱誦道：“當然是去往那永無愁苦，永無勞困，永無饑餓，永無傷痛的極樂之鄉。”

歸去吧……有什麼聲音在心中長嘆，一同歸去吧……

鬼使神差間江雲伸出了手，抵住了魈的指尖，雙方接觸的區域即刻間便炸出了火辣辣的疼痛，逃避疼痛的本能令江雲立刻縮回了剛伸出的手指。

對方卻像是沒有絲毫感覺一般關切地看向江雲：“怎麼了？”

“我……”

我剛剛是怎麼了！江雲的驚疑不定地看向對方：剛才的那一瞬間我竟然真的被蠱惑到了，那個疼痛感……是有人在提醒我嗎？

他抿了抿嘴，對方現在還在採用誘導的手腕，是不是在某方面意味著沒有我的允許，它無法在實際上給我造成傷害？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不想去那極樂之鄉了，我覺得就現在這樣挺好的！”江雲大聲地喊了出來。

耳畔隱隱約約見響起了野獸的嘶鳴，又有點像是什麼垂死掙紮之物的怒吼。

“他竟敢背離神明大人的旨意！”

“該死該死！”

江雲陡然扭過頭，死死地看向發生的人群，眼色鋒芒畢露，毫無遮掩地嗤笑一聲：“神明大人？誰是你們的神明？”

“自然是偉大的夢境之王，極樂之鄉的永恆主人，至明至偉的夢之魔神大人！”不知何方的聲音尖利地叫著。

不對！

有什麼東西在江雲的心底不斷的顫動，隱隱要破土而出。

那不是我所信仰的神明，我所信仰的神明是……

“貴金之神，巖王帝君，其名為——摩拉克斯。”

“原來如此啊，”一聲長嘆在耳邊悄然說道，“原來你是一個異端。”

原本還在如潮水般不斷靠近的人群轉眼之間又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他們圍成了一個圓圈，隔著那蒙了一層紗的面容齊齊地凝視著站在中間的江雲，粘稠而濕冷的眼神死死地黏在江雲身上，讓他感覺到一種極陰冷的威脅。

被魈接觸到的那一小片面板還在火辣辣的刺痛著，他不自覺地將手揣進了袖子裡。

那團一直沉默著的紫霧突然出聲了：“夢之神是如此的寬宏大量，祂赦免一切踏入了歧路的羔羊，來吧，偉大的神明大人給予了再一次選擇的機會，說出你想要的一切，祂會滿足你心中的一切慾望。”

“是嗎？”江雲挑了挑眉，“比起機械我更喜歡煉金術，也不會做風箏。”

“我從未渴望過前往那永無痛苦的極樂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