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伯哈特茫然地看了看手裡稿紙，又茫然地看了看背對著他欣賞風車菊的“恩師”，什麼長生不老、返老還童都被一掃而空。
“老師……”
“哎，”雷卡回過身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師兄偶爾也會比較嚴厲，但你也要理解，他那是對你有很大的期待嘛。”
“是嗎……”
“你要相信老師，老師不會害你的，你師兄只是稍微說得嚴厲了那麼一點，但他給你點出的問題都是事實上存在的，你還是先把基礎打紮實好些， 此後所有的藥劑對你而言都是手到擒來了。”
“如果這樣的話，老師，”厄伯哈特似乎在仔細斟酌著語言，猶猶豫豫，“父親經常服用的那一類藥我也能學習嗎？”
“那個呀……”雷卡打了個哈哈，“那個難度太高了點，不如先從低階的藥劑學起吧，就治癒藥劑，材料方便步驟簡單，老師相信你可以的。”
還是不行，連一絲口風都不露出來嗎？
厄伯哈特眼底有一絲陰怨閃過，但很快他就重新恭敬地低下了頭：“師兄教訓的是，想想看還是我自己學得不夠透，只是有時候煉金遇到了問題，偏偏總是找不到師兄——”
“咳咳，這個嘛……是為了鍛煉你的獨立思考能力，找不到人可以去翻書嘛。”
“老師提醒的是，可師兄不在家我也沒法進來看書，老師這屋子也沒個門房，不如我請父親給老師送幾個下人過來，這也是學生的心意。”
雷卡趕忙擺手推拒：“那多不好，既然這樣你也拿一把鑰匙走，到時候隨便什麼時候都能進來，反正這房子也是你父親給我捐助的，你是我的徒弟，這也沒什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厄伯哈特微微鞠了一躬：“那就多謝老師提點了。”
“你啊你，那幾句話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誒，說起來你多大了，哎，反正這也不重要，這下好了，你逞一時之快，留下我在那邊辛辛苦苦地給你收拾爛攤子。”雷卡湊著手在客廳裡踱來踱去。
心痛難忍地拒絕了今天的酒會，雷卡歷經千辛萬苦總算熬到江雲補完覺起床。
“完蛋了完蛋了，這小子絕對不簡單，你說說看，他話裡話外就是想看我怎麼煉那個青春藥劑，總不可能是真想看我怎麼把人煉成藥吧，他一定是發現端倪了！”
“這可不一定，”江雲皺了皺眉，輕輕放下了茶杯，這包翠玉毛尖回甘不太好，還是換回原來的翹英玉露好，“這種人又不是沒有，滿口禮義廉恥貴族道德，實際上視人命為無物。”
雷卡苦笑一聲：“你說得輕巧，你知道我現在在外面的名聲成啥樣了嗎？吃人不眨眼的魔頭！據說我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我不就煉了一點美容藥劑而已。老天爺，啊不對，這事真該求求巖王帝君保佑了，要不是為了你我是真想撂擔子。
你說說看，我這一趟到底得到了什麼？除開那些金銀珠寶房屋別墅絲綢毛皮美酒佳餚不算，煉金技術也沒學到，名譽也敗壞了，要是叫我那些同門師兄弟見了，別人創造出了新物種，研製出了新機械，我雷卡呢？我雷卡拿人來煉美容藥劑？”
“我看你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嗎？”江雲冷冷地譏諷道：“每天不是和這個女爵跳舞就是和那個老爺打牌，晚上喝醉了渾渾噩噩地被馬車拖回來，就是不知道你現在開啟煉金釜閥門，手會不會發抖啊？”
“不——不要轉移話題，”雷卡卡了個殼，很快便倒打一耙，“要我說你費那麼大的勁幹嘛，你隨便組一臺歸終機隨便往哪個看不順眼的地方射一發不就把問題全部解決了？”
江雲隨手拿起一顆糖果砸了過去：“你腦子被葡萄酒給淹了？這裡是蒙德，我暫時還不想成為挑動蒙德璃月兩國戰爭的罪人！”
雷卡對此只是嗤笑一聲：“得了吧，我才不信你沒別的辦法把這些人給解決了，這事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說到底也不就是幾瓶藥劑的事。你可別說這是對煉金術的玷汙，我又不是傻子，看不到你櫃子裡的那幾箱磐石精油。”
“然後呢？”江雲挑了挑眉，“因為毒害大量百姓，在蒙德製造大爆炸被其他六國追殺？不對，差點忘了還有個睡著的風神大人，等祂老人家醒了，把我們這兩個霍霍蒙德的掛到城樓上以死謝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到雷卡又開始焦慮地晃了起來，“不行，那小子一定對我們起疑心了，那群角鬥士你叫我全部安置到那個清泉鎮，那地方可靠嗎，我要不要把城裡的密道給封死？”
“早知道就不把鑰匙給他了……也不行，要是把人插了進來更麻煩……你一定要藏好啊，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們都得完蛋！”
江雲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盯著雷卡，雷卡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他摸了摸自己臉上塗的厚厚的香粉，那是他為了趕上蒙德上層潮流特意購置的高檔進口楓丹化妝品。
“你看我幹嘛？”
江雲哼了一聲：“我只是在想，你當初連騙螭龍都不怕，居然還怕自己不能從這些貴族手底下跑出來？果然安逸的生活使人退步啊。”
“這能一樣嗎，我這回可完全是被你給逼迫的，”往事重提，雷卡似乎又找回了點信心，“不過你說得對，確實是要作好脫身的準備，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個蘭德裡希最近一直在催我提高藥劑産量，你之前叫我盡量把數量控制下來，但他催得很急，而且我們暫時也不能和他撕破臉……”
江雲眉毛輕輕動了動，悄然笑了起來。
這莫名的笑有些瘮人，雷卡縮了縮腦袋：“怎……怎麼回事？”
江雲輕輕撥動了風車菊的花瓣，花朵當真如風車一般咕嚕嚕地轉了起來。
“不，只是我終於給蒙德這盆火找到了一碗好油，保證它一定燒得足夠高足夠旺，直到一切化為灰燼，烈火才可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