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個不知來源的小道訊息慢慢在蒙德的每一處街巷之間流傳,人們在私底下悄悄議論,據說那些獲罪的凡人並不僅僅只是成為了奴隸,他們所有人都被送進了貴族老爺的煉金釜中,就像那些神秘失蹤的落敗角鬥士一樣,由煉金術師煉製成傳說中可永葆青春長生不老的神藥。
這訊息當然並非憑空虛傳,無論是大量無端消失的“罪人”,又或者是貴族老爺們越來越好的臉色則成為了傳聞的有力實證,與此同時,罪人的追蹤並沒有隨著審判的下達而停止,仍然有大量人因為各種無端的理由成為了囚徒的一員,只能徒勞等待著因為無法交出贖金成為奴隸的將來。
週日,柯爾特.萊茵芬德在上午十點準時敲響了那座隱於風車之後的房屋。
江雲開啟門:“進來吧。”
房屋籠罩在一團濃密的白色霧氣中,柯爾特敏銳地注意到,那一連串連綿不斷的白色煙霧是從一扇沒關緊的門縫中蔓延出來的,隱約間還可以聽見類似於水沸騰的咕嚕聲。
霧氣的味道有些突兀,當然並沒有達到刺鼻的程度,但無論如何和房屋內精緻的裝置都頗不相合。
江雲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貼心地給來客提供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順手給他開窗通了個風,還不忘端來一杯茶:“等著,我現在給你去拿藥劑。”
玻璃瓶中淡藍色的藥劑泛著星星點點的熒光,靜靜地擺在柯爾特的面前。
“早中晚各服用一次,一次10毫升,差不多兩天以後應該就可以醒了,醒後繼續服用一週。”
柯爾特道了一聲謝,小心地將解藥收了起來,按理說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但顯然,紅發的騎士還有別的目的。
他抿了抿嘴,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我聽說了一些訊息……”
江雲挑了挑眉毛,幹脆了當地截斷了他的話:“活人煉金是不是?”
柯爾特一愣,沒想到江雲會這麼直接。
“都是真的,一個人可以延長一天的壽命,看在咱們的交情上我可以勸說老師少收你點手續費。”
“真的?”柯爾特猛地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江雲,“你不覺得這太過了嗎……”
江雲理直氣壯地直視著他痛苦的神色,攤了攤手:“那有什麼辦法,我只是個煉金術士學徒,我老師也只是一個煉金術師,你勸說我是沒用的,勸說那些一廂情願相信‘神藥’的貴族老爺那才有點用。”
“這太荒謬了,”柯爾特喃喃道,“為了一己之私的慾望而濫殺無辜,這種行為和古書上記載的高塔的魔王有什麼區別?”
江雲用銀勺攪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冷笑一聲:“我也不知道,不過在偉大的巴巴託斯大人站出來之前,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隨便對這些神眷之人做出任何指責,畢竟萬一他們哪天把你也劃為叛黨的一份子呢?”
“據說勞倫斯家過去有個大少爺就是因為類似的原因站了出來,當年的老勞倫斯可真是毫不手軟,直接將他驅逐出了蒙德啊。”
柯爾特倉皇地逃離了這棟縈繞著詛咒般白霧的房屋,離開前他注意到,有幾個小孩正躲在花壇背後拿石塊砸房屋的欄杆。
值得慶幸的是,盡管雷卡的名聲已經徹底爛完了但江雲的小酒館卻沒受到多少牽連,畢竟瞭解他和雷卡之間師徒關系的還是少數,不然只怕過不了多久蒙德城就要傳邪惡的煉金術師在葡萄酒裡下迷魂藥這樣的故事了。
沒錯,如今在蒙德城之中,煉金術師已經成為了邪惡的代名詞,就連那幾位修補專業戶也迅速撤下了煉金的牌子,轉而專攻起古董修複。
不過有意思的是,暗巷的盜賊似乎已經隨著失蹤的羽球公主一起落幕了,但午夜後的蒙德城並沒有消停下來,另一位俠士出現了。
據說他常常以夜色作為幕布審判那些不義之人,拯救那些困苦之人,大家給他取了一個簡明易懂的稱呼——“暗夜英雄”。
“那真是救命的50摩拉啊!”
酒館之中,卡託抱著酒杯嚎啕大哭起來,“他們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第二天交不出贖金,那我們全家都要定罪,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變賣了,但偏偏就差了那50摩拉。就是那一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個火紅的影子閃過,眨眼間桌上多了一個口袋,不多不少剛剛好,整整50摩拉。”
酒客們唏噓不已,紛紛舉杯:“讓我們為這位偉大的騎士幹杯!”
卡託是幸運的,但在酒館之外的地方有更多絕望不幸的人,暗夜的英雄終究無法如夜色般包容拯救每一個人,更多的人只能蜷縮在黑暗之中靜待著命運的裁決到來。
但這畢竟是蒙德,這裡的孩子們骨血之中終究銘刻著反抗的種子,當極致的壓迫到來,當凡人的血肉只能為貴族壘出通往永生的階梯的時候,人們還會繼續沉默著,忍耐著這永無止境的絕望與痛苦嗎?
或許那些藏於忍耐之下的利刃,拋灑與夜色之中的淚水會告訴他們真正的答案。
在城市的角落,有人重新唱誦起了那逸散千年的樂章。
舊的祭壇已經腐朽,新的祭壇即將砌成,當諾言演變為徹底的謊言,就連神明的榮光都將罩上一層懷疑的影子。
屬於風與自由的精靈啊,偉大的神明巴巴託斯,千年前你引領著人民推翻了一座高塔,如今新的高塔已經建起,神的榮光受到褻瀆,讓千風帶走我們的期待吧,我們願意將欺騙者的鮮血作為給您的祭品,以祈求您的再一次眷顧……
在某一天的夜晚,江雲枕側的風精靈突然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那架被他順手放在書架之上的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