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下,答非所問:“殿下現在困麼?”
姜虞回答得很幹脆:“不困。”
“我也不困。”沈知書嘆了口氣,“但我應當困的,不知現如今是幾時,想來大約已是後半夜了,睡不了多久便要起床。”
姜虞微微頷首,連帶著底下的枕頭一塊兒凹進去一點。
她又想了一想,福如心至似的開口:“我給將軍講個故事,哄將軍睡覺,如何?”
沈知書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什麼故事能把我哄睡著?罷了,你且說來聽聽。”
“好。”姜虞輕輕吸氣,接著四平八穩地張口說,“從前有一個人,她去西北玩,誤入一片雪松林。”
“嗯。”沈知書閉上眼,應了一聲。
姜虞靜了會兒,像是在醞釀什麼,須臾再度輕聲開口,聲線平直得像是木板——
“她經過一棵雪松,又經過一棵雪松,接著經過了第三棵雪松,接著經過了第四棵雪松,接著是第五棵雪松,然後是第六棵雪松,第七棵雪松,第八棵雪松……”
沈知書:……
沈知書竟然真的睡著了。
她在夢裡也誤入了一片松林。
剛下過雪,陽光穿過枝椏,在地上烙了點錯雜無序的光斑。
她抬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樹冠,忽然起了興致,眼也不眨地翻身上了百丈高的樹,坐在枝椏上逗麻雀。
逗著逗著,樹下走過一個人。
彼時一陣風起,樹冠搖晃得厲害。她險些坐不穩,幹脆往下跳,一跳便落在了那人身旁。
那人像是有些驚訝,微微挑起了那雙細眉:“閣下輕功了得。這附近便是寒雲宮,閣下可是其門下子弟?”
沈知書想著哪兒來的寒雲宮,聽都沒聽過,一出口卻是:“正是。今兒驚著了閣下,萬分抱歉。閣下若有事,可來寒雲宮尋我,我乃寒雲宮青梧派十三輩沈知書。”
那人微微頷首:“我自北方來,是往生門族人。”
沈知書拱手道“幸會”。
那人從始至終戴著面紗,沈知書並看不清她的臉。她正想著一上來便讓人摘面紗會不會有些不禮貌,畫面一轉,自己忽然墜入湖中,胸口還被綁上了一塊大石頭。
她於是被憋醒了。
醒來的時候天光已大亮,沈知書胸口沉沉的。
她正思忖著這夢怎麼這麼逼真,餘韻如此悠長,竟還將感受帶到了現實裡,一低頭,看見自己的身上長出了姜虞的腦袋。
沈知書:……
日光透過淺色窗紙,照得屋內影影綽綽。
沒有了被子的阻隔,屬於某人的體溫鑽過兩層中衣,細細密密地滲過來。
姜虞枕著自己,連帶著半邊身子都壓在自己的胳膊上,兩人的左右腿緊緊相貼。
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半生不熟的暖意從外邊傳到裡邊,繼而順著經絡遊至四肢百骸。
大約因著溺水的餘韻尚在,抑或是別的什麼緣故,沈知書的心跳得很快很重,每一下聲聲入耳。
她靜了會兒,忽然感覺這一幕有些好笑。
沈知書,你是在害羞麼?她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