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無論何時都有侍衛把守,也有專門的侍從和廚師在那邊,可單獨的吃喝拉撒,是以除去正殿祭拜,慶王平時並不出來。
窗戶外面灰濛濛的,白露逼迫自己想著史書上面的傳奇故事,想想傅傑,想想父親,想想董叔,想著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安心等待,待心緒徹底平複下來,門外倏地響起了解鎖聲。
原來到卯時了。
白露故意等了一會兒,直到外面響起掃地聲,曉得是粗使們被放出來掃地了,方才起床穿衣,之後按部就班做飯收拾,吃睡如常。
她這裡漸漸安穩,卻有地方漸漸不平靜。
三十八王廟的正房內,忽然一陣風吹過,之後是微不可查的開關門聲,正躺於床上的慶王高鶴猛地睜開了眼,一黑衣人便出現房中,正是那次給白露灌藥之人。
此時徑直躬身抱拳道:
“爺,一直做飯,除殿裡人未跟其他人接觸,未說多餘的話,我一直盯著。”
帳子內沉默了片刻,才傳出清冷的聲音:
“那粗使和祖陵其他人?”
“也沒有異常,其實……”
黑衣人慾言又止,賬內的人直接坐了起來:
“有話但說。”
黑衣人抬眼往帳內瞅了一眼,才道:
“既然知道那民婦是受人指使,不如直接抓來,動動手就能讓她開口,左不過木家或者老爺的人,若是老爺好辦,反正不會害您,若是木家的,不如一了百了,省的我們反受其亂。”
紗帳內靜默了一下,方深長長籲出一口氣:
“你是鬱叔一手調教出來的,帶在身邊五年,跟著我也三年了吧?”
黑衣人單膝跪地回了句“是”,高鶴才又繼續道:
“你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動腦子,你這樣我如何放心將來把大事交給你?”
黑衣人不由緊鎖起眉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遲疑道:
“不抓那丫頭是不是跟不抓汪藻一樣,是怕打草驚蛇,而且削掉這顆釘子,還會再佈置一顆新釘子來?”
說完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的望向賬內。
好半晌,才見帳簾一動,高鶴穿著白色綢緞中衣坐到床沿上,沉聲道:
“這丫頭一看就是個小卒子,可能只作為聯絡用,且這樣的很容易被隨意放棄,若是抓來,縱然能讓她開口也問不出什麼,不如留著釣大魚,只要能找出她幕後的,才能獲得更多,明白嗎?”
黑衣人改為雙膝跪地:
“是屬下考慮不周,屬下只是擔心裡面的事,覺得籌謀許久因此而停下太可惜了,何況,還有您的安危,上回才有一次暗殺,這又來了一次,可見木家太過囂張,若事情再不成功,老夫人就……”
高鶴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清晨的寒氣從縫隙處透進來,冷颼颼的,他把目光從窗戶那兒收回來,道:
“你相信你自己嗎?”
黑衣人頓了頓,忽而單膝跪地道:
“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爺的判斷!”
高鶴背對著他,目光好像穿透窗欞內的那層絹布,可以望見遠處在薄暮下連綿起伏的山巒,可以望見那些帶有露水的草木……
“暫停,是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不能功虧一簣,等幾日找機會把那丫頭弄到別墅裡,如此她想要跟上線聯系就會多費周折,就更容易暴露,另外,古道說她是本地人,我原本認為是假的,可又一想,這若造假太淺顯了,說不定她真是本地人,被誆騙著做事,你找人仔仔細細調查一下她的背景,或許會有蛛絲馬跡,”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
“我們不能想當然的認為,就一定是老爺或者木家的,聽說東邊最近也不平靜,或許有其他勢力也說不定。”
黑衣人應了一聲“是”,便迅速的離去了。
屋子內又再次陷入靜逸當中,高鶴回到床上,腦海裡浮現出再見到那丫頭的情形,臉倒沒留下什麼深刻印象,只記得一副瘦弱的背脊,好像叫白露是吧?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人,回想第一次遇見時,可能是受傷導致的疏忽,還真以為碰到個單純的姑娘而已,所以一念之仁,才饒了她一命,鬱叔說他運籌帷幄是綽綽有餘,可就是還不夠狠辣……
若不是昨日趕巧被巡查的侍衛撞見,恐怕自己還要糊裡糊塗下去,不過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當時的心軟,便是為能揪出她後面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