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莞爾道,
“歇了好幾年,都生疏的不行了~”
高鶴本想提提白簡,可看她模樣又打住了,便帶了點玩笑道:
“女子鮮少有練石齋的,何況你這般的性子,當時怎麼想的?”
白露也笑了:
“是我外祖,喜歡收集些名人字畫什麼,其實他也不懂,就覺得逢年過節拿出來有面子,當時最多是就是黃先生的,剛好遇到他老人家整壽,就臨摹了討他歡心,後來練著練著就喜歡上了。”
高鶴笑道:
“都說字如其人,細想想你是典型的外柔內剛,性子倔的很,也算符合了他這剛勁。”
白露被說的不好意思:
“我也是外強中幹,只是後來發現,不堅定些、不強硬點,如我這般家事的,太容易被世事磋磨了……”
高鶴雖是皇室出身,但也算得上身世坎坷,此刻聽了十分有共鳴,悵然道:
“是啊,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隨波逐流的下場,最後不過淪為歷史的塵埃……”
說到這便沒有再下去,白露怔了怔,打眼瞧見手上的筆墨有些幹了,忽而想起念過的小詩,便於紙上寫道: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高鶴看了看,笑著重複了一句:
“要留清白在人間……”
白露道:
“蘇子瞻說過,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爹,還有外祖不在了以後,我……我曾經有過好些年的渾渾噩噩,心裡雖沒有太過憤恨,卻只會顧影自憐不求思變,現在想想,逆來順受不過是一種逃避,是對以往生活的留念和不捨,如今我想清楚了,對於人生來說,每一段經歷都好比你住過的旅店,離開了就該徹底告別,好好走下去,所以我會好好把握,好好過自己今後的日子。”
這回換高鶴愣住了,他當然很清楚白露這十幾年來過的如何,為了白簡,連傅家祖上三代都查了個底清,對她很努力很認真的去學刺繡,他只覺得是愛好,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原因。
本朝對男尊女卑可是大大的嚴格,他雖然從小受母妃耳提面命,不準輕視女子,但出身還有自身的優秀,都讓他很難看得起她們。
想不到,看上去這般不起眼的白露,還有這般心性,剛才說她剛勁不過是討取歡心之意,這麼一看,倒確實是字如其人了。
當下走到她身側,從後往前握住她的執筆的手,相當於將她半摟在懷裡,於紙上又寫下一句小詩: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白露被摟的有些僵硬,她就算不知道高鶴是什麼意思,但被一個成年男子,總是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也是有感覺的。
只是她雖然也答應董叔幫忙找婆家,但只是這個時代這個處境下的慣性思維主導而已,並不涉及男女之事,在她的概念裡,找個老實人成親,好好生活,跟情愛沒什麼關系。
其實她兩輩子沒接觸過男女之事,這一世剛開始,就一門心思在怎麼脫離傅家怎麼照看三弟怎麼報答董叔怎麼練好刺繡早日自立,哪裡會肖想一個跟自己天差地別的人。
而高鶴對她的曖昧誘惑,自那晚上抱過自己之後,她只當是高鶴壓抑許久,真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心腹,而這些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她也當高鶴只因不拿她做外人,加上倆人待在一個密閉的房間內,是無法避免的接觸。
如那晚上越靠越近之事,她覺得就如同曾經看過的話本子一般,寫了一個秀才勾搭書院先生女兒,還私贈了信物,結果高中後翻臉不認人,只說自己當時鬼迷了心竅,一時糊塗不受控制了。
所以,不管怎麼看,那晚上白露也當高鶴是鬼迷了心竅而已。
而今日這摟抱,白露雖有些不舒服,可也不好直接推開,畢竟人家是無心,你太過有意就不好了,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她知道,自己目前是奴,他是主。
當下手腳生硬,好在高鶴手握的很緊,帶動她一起寫完了。
他的字型看上去更為張狂,跟那張臉實在有所差別,白露心裡暗暗稱奇,高鶴則靠在她耳邊道:
“字是我們一起寫的,不過再一起做張畫吧?”
白露也不好轉頭看他,只得看著紙面道:
“我根本就不會,在這裡反而礙事,還是我研磨,你來吧。”
說著往左邊一轉,便跳到旁邊去了。
高鶴笑而不語的瞧著她,白露臉又忍不住紅了,只埋頭研磨,高鶴便徑自畫了幾筆,是一副起帆遠遊。
之後擱筆,就著這副圖跟白露講解了一些要義,這麼一來就到了傍晚,用完晚膳,烘了羊油擦過手,高鶴提議今日得閑也睡不了那麼早,不如再圍爐夜一會兒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