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看著手裡的密旨,明黃色的卷軸,寫的是禪讓,其實就是寫滿了高鶴的真心實意,那些用言語表述只會蒼白的海枯石爛,終於變得清晰而厚重起來。
他曾經說過,自己並不是多麼貪圖權力,只是被逼無奈,不想再過茍且的日子,她不信。
他說非要把高鵠擠下去,有一半是因為對父皇的偏心不甘。
他還說,如果可以的話,也想長於一小富之家,或者哪怕不是富裕的家庭,只要父母和睦家庭完整,不用每日提心吊膽,能過上悠然自得的日子,他也會滿足。
他說的這些,她全都不信,可現在,終於信了。
一個貪戀權勢的人,不會為別人去犧牲性命的,也不會把手中的權勢拱手讓人。
可為了她,他都心甘如怡了。
但是,現在他已經坐上了這個位置,如果她留下,那等待他們的會不會是重蹈覆轍?
寢殿裡寂靜無聲,怡人見裡頭半天沒響動,有些擔心,便進去問道:
“姑娘,您晚膳沒吃多少,要不要用點東西?”
白露回過神,沉吟道:
“陛下,在哪裡?”
怡人道:
“應該是書房吧,要我去叫嗎?”
白露本想說“好”,轉而又道:
“不,別去了。”
於是讓怡人準備水梳洗,結果怡人剛轉身,白露又問了句:
“廚房有羹湯嗎?”
這邊因為白露的原因,設了個小廚房,怡人當下道:
“有的,山藥烏雞湯,枸杞香菇排骨湯,木瓜銀耳,還蒸了血燕,對了,還有乳酪。”
白露道:
“把東西熱著。”
怡人答應著去了,半晌後領著宮人,抬著熱湯進來,白露泡了藥浴,然後便上床了,可等到亥時,高鶴卻還未回來。
原來高鶴知道鬱九的意圖後,就難免忐忑不安起來,問了跟過去的章丘,說鬱九丟下東西就走了,他不好留著,只能跟著出了門。
高鶴十分焦躁,讓章丘每隔一會兒就去打探一番,可外頭值守的只說裡頭跟往常沒什麼兩樣,到後來再過去,也只說泡了藥浴而已。
至於其他的,什麼動靜都沒有。
高鶴一聽就頗為心灰意冷起來,眼看時間越來越近,每每起身走到書房側門處,只要進去,過了甬道,就是寢殿了,可……就是寸步難行。
他害怕看到白露的冷漠,害怕聽到她的拒絕,雖然師父說是最後嘗試一次,雖然他沒有答應,但這次如果還不能挽回,他也心知,是再沒有可能了。
如同母親偶爾勸說他的一半,光留住人留不住心,最後不僅是折磨彼此,還有可能是個禍根。
鬱九讓他不要優柔寡斷,可哪裡有那麼容易,最後捱到亥時,還是讓衛漁佈置了一張軟塌在書房的帷幕後,暫且作為休息的地方了。
衛漁就守在旁邊,心裡無限嘆息,暗忖堂堂天子,還要睡在這種地方,簡直都不能用可憐來形容了。
而白露呢,一直等啊等啊的,等到最後睡著,等到終於睜開眼,已經是第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