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不管之前那些權貴人家是怎樣的煊赫、風光,只要倒了臺,“猢猻散”都是好的,還會有人“落井下石”。
更可悲的是,牆倒眾人推的“眾人”裡,還有貴人的舊僕,或是受過他們恩惠的人。
姻親、摯愛親朋等等,冷眼旁觀者,比比皆是。
但這一次的西南之行,卻讓錢校尉頗有感觸。
侯府落難,闔家被押解進京,自然也有大批“白眼狼”,可是也有一個馮忠良啊。
已經脫了奴籍的舊僕,卻能千裡跟隨。
為了讓舊日恩主少受些罪,拿住大把大把的銀錢打點。
錢校尉偶爾聽了一耳朵,據說這個馮忠良,為了救主家,把西南的鋪子、房子、田莊全都賣了。
這是傾其所有的節奏哇。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說句心裡話,有時候看到馮忠良一家想方設法的為張夫人打點,錢校尉心裡都有些羨慕。
現在,又親眼目睹馮忠良的妻子,為了照顧侯府的嫡長女,連自己的兒子都、都—— 嘖,忠僕啊,真不知道張夫人是怎麼調教的。
錢校尉搖頭晃腦,嘖嘖有聲,雙腳磕了磕馬磴子,繼續向前行進。
他這一打岔,卻讓趙嬤嬤忽然驚醒過來。
“秀、秀娘,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要顧及一下延庭的年紀!” 含混的說完這句話,趙嬤嬤就慌忙竄回張夫人身邊。
“訓誡過了?” 張夫人艱難的挪動著雙腳,雖然已經走了一個月,但她真的不能適應這種痛苦。
她頭都沒轉,只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趙嬤嬤一記,冷冷的問了一句。
“夫人,老奴沒有訓誡!”趙嬤嬤一邊小聲回稟,一邊繼續用眼睛觀察四周。
張夫人猛地頓住腳步,扭過頭,雙眼噴火的瞪著趙嬤嬤,“怎麼,連你也要造反?” 還是說,趙嬤嬤也覺得她的孫女配讓堂堂侯府的少爺給她推車?! “老奴萬萬不敢啊。” 趙嬤嬤趕忙賠罪,若不是還在行進過程中,她會直接跪在地上謝罪。
“老奴也恨顧氏愚蠢,可問題是,老奴不敢太過苛責啊。” 趙嬤嬤湊到張夫人的耳邊,用細弱蚊蚋的聲音說道,“少爺的身世——” 不等趙嬤嬤說完,張夫人也變了臉色。
糟糕,她、她居然忘了這一茬! 如果還是在西南的時候,張夫人雖然有所顧忌,卻也不是十分懼怕。
但、但現在侯府出事了,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族抄斬啊。
而此時,如果馮延庭的身世曝光,那他、他即便不死,也會為奴為婢,或是被流放邊陲。
他還不到五歲啊,驟然遭受這些,肯定承受不住。
現在侯府只是被押解進京,路程就如此難熬。
侯府的主子們,已經被折騰得只剩半條命。
流放,可比這個殘酷多了。
老人、孩子,基本上很難熬過去。
“不行!我的延庭不能死!他、他可是侯府的嫡長子,是魏家振興的希望!” 張夫人根本不敢想象兒子身世被揭穿,然後跟著侯府眾人一起苦苦煎熬的場景。
她已經夭折了一個兒子,不能再讓僅剩的兒子出任何紕漏。
想到早夭的兒子,張夫人思緒有些紛亂。
是的,在馮延庭之前,張夫人還生了一個兒子。
孩子順順當當的長到了三歲,侯爺便有意給兒子請封世子。
結果,請封的摺子送到京城,還不等聖人批複,便有朝臣建議:“西南荒蕪,可接小世子進京讀書!” 表面上,人家似乎是為了平南侯府的世子著想—— 親,西南乃蠻荒之地,哪裡有京城物寶天華、人傑地靈? 接到京城來吧,讀書、醫療、各種奢適享受,應有盡有,不比在蟲蛇、蠻夷橫行的西南強千百倍?! 但事實上呢,當今皇帝承泰帝早就有意收攏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