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家裡上上下下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這種事兒卻是看破不能說破。
作為何田氏的第一心腹,秦婆子更加明白何田氏的心思。
何田氏要把兒媳婦踩在自己腳底下,可她又不能沾染任何罵名。
人家還要維持“好婆婆”的人設。
所以,那些針對安康郡主的手段,都是暗地裡進行的。
即便要擺到明面上,也是“刁奴”所為。
每隔一段時間,何田氏這邊就會推出一個無關輕重的小丫鬟或是粗實婆子當替罪羊。
不只是負責安撫安康郡主,何田氏還會故意宣揚出去—— “老婆子我管家無方,竟讓刁奴仗著是長輩身邊服侍的人,居然敢對安康郡主不敬!” “雖然是我身邊的人,但我們何家卻沒有那樣的道理,奴婢就是奴婢,哪怕是長輩得用之人,膽敢冒犯主人,那就該被罰!” 何田氏叫嚷得很是歡快,但懲罰起人來,卻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頂多就是把人趕出去,或是找人牙子發賣了。
而且吧,何田氏已經反複強調那些冒犯安康郡主的奴婢是“長輩身邊的人”。
何田氏可以“義正嚴詞”、“正大無私”的把人推出來嚴懲,而作為兒媳婦,安康卻不能坐視不理。
她明明受了委屈,被刁奴欺辱,事情被何田氏“炒作”成這樣,安康卻還要違心的給幾個替罪羊求情。
何田氏呢,則順坡下驢,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然後逢人就說自己找了個好兒媳婦。
而外人聽了何家的八卦,很多上了年紀的貴婦,便對安康郡主頗有微詞。
出身高貴也要孝順長輩啊。
長輩身邊的人,哪怕是個貓兒狗兒,不能說比年輕主子尊敬,做晚輩的,也該看在長輩的面子上,多少寬容一二。
怎麼能像安康郡主這邊,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幸而人家何田氏雖然出身鄉野,卻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
明明是自己的心腹,為了家庭和睦,為了婆媳關系,卻還是忍痛發作了。
唉,長輩們也為難啊。
老一輩的婦人們最能體會,對於她們這些被困在內宅的女人而言,不怕說句難聽的話:很多時候,丈夫、兒女都不如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僕更貼心! 有些貴婦,聽聞了何家的事兒,甚至開始往自己身上套。
想著要是自己最得用的人,因為得罪了兒媳婦,卻被逼得不得不懲戒、發賣…… 哎呀呀,不能想啊,只要稍稍一想,心裡就忍不住的憋屈、難受! 而再想到安康郡主和何田氏的身份差距,有些人就腦補安康是不是仗勢欺人,覺得自己是宗室閨女,竟連婆婆都不放在眼裡? 於是,這樣的事情來個幾回,何田氏的名聲更好了,而素來柔弱、低調的安康郡主竟多一個“跋扈”的罪名! 以後呢,就算安康實在忍無可忍,想把何家的事兒鬧出來,何田氏也有退路——都是刁奴所為! 畢竟有前例嘛。
到時候,再推出一兩個稍稍有些分量的奴婢,何田氏就又能全身而退。
安康郡主:……習慣了,誰讓我攤上一個演技精湛的惡婆婆呢。
今天清晨,何曦就去上朝了。
安康像往常一樣來壽安堂給婆母請安,絲毫沒有意外的看到秦婆子一臉悽慘的跑來哭訴。
嗯,為什麼是“絲毫沒有意外”呢? 原因也簡單啊,因為這樣的事兒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唯一的區別,約莫就是過去秦婆子都是在演戲,而這次呢,秦婆子實打實捱了何曦的責罰! 安康郡主垂手站在一旁,她低著頭,也不去看那對主僕,只是默默等著婆婆借機發作。
但—— 安康等了半晌,沒有從婆婆口中聽到對自己的斥責。
安康禁不住微微抬起頭,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去看堂上的婆母。
就聽婆母冷聲說了句,“當然不是我!我對安康,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且安康素來規矩、孝順,她從不忤逆於我,我又豈會故意罰她下跪?” 秦婆子:…… 饒是她出身世家世僕,見多了裝腔作勢、善於偽裝的婦人,但此刻,聽到何甜甜的這番話,也、也不禁有些無語。
太夫人哎,這裡又沒有外人,誰還不知道誰啊! 大家都知道您不喜歡安康這個兒媳婦,暗地裡沒少使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