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隋燦濃的聲音很輕,他斷斷續續地開了口,“那麼年輕那麼優秀,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到底應該怎麼辦了。”
“我完完全全想不出任何其他合理的原因,可以來解釋你這些行為。” 隋燦濃喃喃道,“不然一個人怎麼總會說出那樣的話,不對自己的未來做任何計劃,還總是想要去傷害自己呢?明明不會游泳卻還要去遊,甚至還偷偷地一個人在深水區入水,萬聖節的時候,你還和我說…… 說你覺得做鬼也挺好……”
隋燦濃沒有看到紀羚臉上的表情,他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一開始…… 想得真的很簡單,我以為只要有一個人可以陪著你,帶你做一些樂觀的、積極的事情,你可能…… 可能就會跟著好起來了。” 隋燦濃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可是沒有用啊…… 給你發那些正能量的小影片沒有用,帶你去看電影種蘑菇也沒有用,怎麼做好像都沒有用。”
他說:“可是我是…… 真的很想幫幫你啊。”
“後來你又說,你很想談戀愛,你想找一個…… 可以讓你敞開心扉的人。” 隋燦濃緩了一會兒,又慢慢地說,“我以為,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在聽到隋燦濃說前面的那些話時,紀羚的表情一直都是茫然而空白的。直到聽到這裡,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紀羚定定地看向了隋燦濃的臉。
“…… 可是哪怕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我們現在明明已經那麼親密了,我好像還是一直都走不進你的心裡。” 他難過地說。
“你不願意和我說心裡話,其實也沒有什麼關系,因為只要你能夠好起來,就已經足夠了。” 隋燦濃的聲音小得像是在囈語,“可是後來我發現…… 你又開始給你設定的那個計劃打卡了。”
“你還是在一直計劃著…… 計劃著要走出那一步。” 他說,“原來一直都沒有用啊。”
隋燦濃睏倦到有些睜不開眼了,他靜了很久,又含含糊糊地說:“不論我做什麼,其實根本就沒有用啊……”
時間彷彿在這一剎那靜止住了,隋燦濃沒有再說話,屋內的空氣一下子就變得很安靜。
紀羚呆呆地看著隋燦濃的側臉。
他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聽懂,胸口很悶,明明可以呼吸,卻又好像有些喘不過來氣。
那些曾被紀羚忽略掉的,所有不合理的小細節又一次在腦海浮現。它們重新排列組合,然後拼接成了一個紀羚從來沒有想過的,荒誕至極的真相。
順著這個真相想下去的話,之前一切存疑的,不合理的點,似乎一下子就都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笑的,非常荒唐的誤會。
可是在將一切理明白的那一刻,紀羚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很深的、冰冷的水裡面。
紀羚緩慢地坐起了身,然後他輕輕地喊了一聲隋燦濃的名字。
隋燦濃已經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他含糊地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但是聲音卻小到幾乎聽不到。
過了很久,紀羚小聲地問:“…… 你為什麼會和我談戀愛?”
隋燦濃並沒有再給出任何回答,他的呼吸變得很安靜。
於是紀羚抱著膝,坐在床上呆了很久。
紀羚下了床,將被子給隋燦濃蓋好。
然後他轉過身,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隋燦濃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夢。
一個真實到讓他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夢:他夢到自己終於頭鐵一回,他鼓起了勇氣,直接大聲地質問紀羚為什麼一直要輕生。
後來視野又變得一片黑暗而混沌,模模糊糊地,隋燦濃好像看到紀羚站在黑暗中,背對著自己。
後來紀羚終於轉過了身。
他沒有給出任何的答案,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卻很冷淡,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然後隋燦濃醒了過來。
驚天大噩夢了多少是。隋燦濃頭皮有些發麻,因為那些自己在夢中質問出來的那些話…… 實在是太真切了。
隋燦濃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感受,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吃了一大筐毒菌子的感覺。
——天花板在他眼中是扭曲的,眼前飄蕩著紅紅綠綠的絮狀物,頭很暈,隋燦濃知道,這就是喝斷片了之後醒來的感覺。
隋燦濃合上眼又緩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眼時,他感覺自己有些緩過來了,便開啟手機看了眼時間。
時間是上午十點,然後隋燦濃發現,自己身邊是空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