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外間,裡面的空氣已經不能用汙濁來形容。
而是如爛洋蔥般刺鼻辣眼。
因為窗子被厚厚的帷帳遮蔽著,屋子內只遠遠的點了盞幽暗的蠟燭。
屋內昏暗陰森,還回響著邢夫人一直哮喘般的呼吸聲。
在裡面侍候的兩個小丫頭子面色蒼白憔悴,楚楚可憐……
賈琮看了兩人一眼後,伏地對床榻上睜著眼看著他的邢夫人道:“賈琮恭請太太安康。”
邢夫人面容蠟黃,眼睛泛著血絲,枯瘦如柴,十分可怖。
她枕在錦枕上,側著頭看著賈琮,見他身著一身飛魚服,本就吃力的呼吸,愈發沉重了。
如風箱一般,發出“吼”“吼”的空響聲。
過了半晌,才聽邢夫人極為吃力問道:“你……承爵了?”
賈琮恭聲道:“回太太,琮蒙聖恩,得襲二等伯之位,特來向太太道喜。”
邢夫人臉上哪有一絲喜色,她目光陰森恐怖的盯著賈琮,似準備要用眼神將他嚇死……
哪怕是賈璉承爵,承個三等將軍,也比這個庶孽承爵來得強。
邢夫人自知當初是如何苛虐賈琮的,她一萬個不相信,賈琮會心懷純孝,認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會孝敬於她。
她也不稀罕哪個來孝敬她了,她如今生不如死,受盡折磨,偏又不敢死,不願死……
這種矛盾的心態,讓她嫉恨世間一切,嫉恨賈府一切,上至不公的賈母,再至鳩佔鵲巢心裡藏奸的二房,再至天打雷劈的不孝兒子賈璉和兒媳王熙鳳,最後還有眼前這個孽障。
她恨不得所有人陪她一起死,那樣她才甘心去死。
否則,天地不公也!
只是,她如今連說話都費勁,又能有什麼法子?
可又不甘心原本屬於賈赦和她的家業,被一起子奸賊霸佔。
她必須要想個法子,奪回,至少分潤一部分,才能甘心。
而想做到這一步,只靠她自己是不行的。
邢夫人明白自己的身體,儘管她死活不願閉眼,可再怎樣強撐,也撐不了幾年了。
如今連沐浴更衣都只能在床上,任由丫鬟操持,說話尚且費力,她又能怎麼辦呢?
所以,她一定要尋個可靠的人來幫她。
若是王善寶家的沒被打發去黑遼莊子上,她倒是把好手,可惜,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除了王善寶家的,她還能尋哪個?
邢夫人緩緩陷入了沉思,廂房內一片死寂,恍若墳墓。
賈琮也不急,他有足夠的耐心,等邢夫人讓他離去。
好在,沒過太久,邢夫人喉嚨裡的“呼嚕”聲忽地急促,賈琮從心事中回過神,抬頭看去,竟見邢夫人原本森然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片火熱,她死死盯著賈琮,雖艱難卻也堅持著問道:“你可還有一點孝心?”
賈琮輕聲道:“身為人子,琮不敢不孝。”
這當然是場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