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葉清總還有那麼一絲顧及他的心思,亦或是因為驕傲如她,不屑於請太后下懿旨,為她指婚。
若果真到那一步,賈家人怕也都會樂見其成,甚至極力促成。
那他才是半點退路都無。
他現在多少能理解一點,賈璉的心思了……
太強勢的女人,太自以為是的女人,真的不合適一起生活……
念及此,賈琮面色寡淡,微微搖頭,翻身上馬,折返鹽政衙門。
今日還有許多事需要補救,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將今日之事,事無鉅細的寫密摺送往神京皇宮。
儘管他知道,一定會有旁人寫,但他寫的,不同。
賈琮心裡十分清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最好不要失去宮裡的信任。
一旦崇康帝認定,他和與武王糾葛愈深的葉清真有私情,那麼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儘管以崇康帝的帝王心性,這一日早晚會來,但賈琮還是希望,這一天能儘可能遲的到來。
至少,在外省豪族勢力未破,新法未全,新黨首腦未廢,以及……軍機閣未殘前,他這個天子鷹犬還有大用時,不能過早的被烹。
……
蓮苑。
經過一日的舟車勞苦,各家家主又都上了年歲,所以到了這裡後,大都回房歇息去了。
宋巖被安置在二樓上房內,原本當是長孫宋華和老管家服侍,但此刻,溫暖的屋內只有宋巖與甄應嘉二人。
甄應嘉面色頹廢,腰背佝僂,再無人前的氣度,他看著宋巖道:“松禪公,甄家……怕是難過此劫了。”
宋巖默然不語,嘆息一聲,道:“甄家三代人一甲子年都擔任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在江南位比總督。聖祖、貞元二朝,鼎盛之極,原本奉聖夫人故去時,就該借守孝之名,激流勇退,還能保全。如今……縱然沒有你家大哥兒的混帳事,等天子空出手來,第一件事,怕就要拿下你們甄家。甄家在江南經營的太久,影響太大了。江南重地,怎好一直把持在一家手中?”
甄應嘉苦澀悔恨道:“松禪公,太夫人臨終前,其實就說過,讓甄家藉機退下。可是……族人們貪戀富貴,哪裡肯退啊?”
宋巖聞言,搖搖頭,懷念道:“奉聖夫人曾與我有恩,她是個睿智的老人。當年聖祖南巡,吾為金陵推官,聖祖於甄家召見江南文武,指奉聖夫人云:此吾家老人。並御筆親書萱瑞堂,賜為堂號。聖祖如此敬重夫人,不止因撫育聖君之恩,更因為奉聖夫人之睿智英明。可惜,爾等不聽夫人臨終之言。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必悔恨了。”
甄應嘉聞言,眼睛一亮,忙問道:“松禪公,太夫人在世時,常與晚輩提及您老,說她一世見過不知多少高門子弟,卻都不及寒門出身的您。還望您老能看在太夫人的面上,指點迷津!”
宋巖呵呵一笑,到了他這個心境修為,又哪裡會被這等討好之言迷惑?
不過,他願意隨甄應嘉往揚州一行,本就是為了償還當年奉聖夫人的恩情。
所以即使甄應嘉不說這些,他能幫的,一樣會盡力。
宋巖蒼老的面上佈滿了老年斑,但一雙老眼中,卻滿是睿智的目光,他看著甄應嘉道:“到了這個地步,新法大行再難阻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死中求活。你以為琮兒為何如此狠心,下辣手整治金陵賈家十二房?甚至不惜將他們拖入與你家哥兒的謀逆案中?便是為了壯士斷腕,置之死地而後生!”
甄應嘉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道:“松禪公,您的意思是……”
宋岩心裡有些不滿這個迂腐夫子裝聾作啞,優柔寡斷,直接皺眉喝道:“你又何必如此?難道還不如一個少年?”
甄應嘉的精氣神一下被罵散了,面上苦澀之極,道:“松禪公,哪裡……哪裡有這樣簡單?我總不能,總不能也將甄家的族老們,一個個都送進謀逆案中去吧?”
宋巖聞言,連連搖頭,心中道,怪道天子如今愈發輕視甄家,倒也不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緣故。
甄家這位自幼在蜜罐子裡泡大的家主,於庶務一道差的太多,別說比奉聖夫人,就是比他父親也遠遠難及。
嘆息一聲後,宋巖疲憊道:“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藉著你家哥兒的謀逆案,上表請罪後,配合江南督撫衙門,完成甄家的田畝測量和攤丁入畝新法的推行。江南各家素來以甄家馬首是瞻,甄家不動,他們才有底氣硬頂。甄家一動,再有秦家,大部分抵抗也就渙散了。適時,天子會念你之功,總會給甄家留一份體面的。
另外,甄家還有一處大難。
當年聖祖南巡,一共六回,獨你家接駕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