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葉清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著吳姓老者的面色和眼神,即使這老人用最怨毒陰狠的目光看她,她都不曾迴避分毫。
看了好久,吳姓老者一言不發,目光從怨毒變成嘲諷和詛咒,可葉清原本凝重的神色,卻漸漸輕鬆下來。
她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且笑聲越來越大,誰也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笑了一會兒,笑聲又驟然一收,自言自語的嘆道:“嬸嬸不愧是能讓王叔捨棄江山而擇美人的絕代佳人,偌大一個明香教,只被她略施小計,就殺的七七八八,讓剩餘的餘孽,連為何死,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著,又憐憫的看了眼吳姓老者,譏笑道:“好蠢的老狗,真以為江山這麼好坐?你們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被騙的團團轉,一窩子死絕逃竄,還想造反?”
吳姓老者目光噴火,真真被葉清這等狂傲之言氣的血氣翻滾,他厲聲道:“妖女可恨,那賤人最後不也不得善終?若非她自作聰明,以為可以擺脫聖教,若得聖教繼續襄助,大業早成!焉能落得個兩敗俱傷的悽慘結局?還有你這妖女,面生強橫之相,一看便是牝雞司晨不同善終之主!”
聽他說完此言,葉清非但分毫不怒,心裡反而徹底放心了。
被她故意激怒到這個地步,這老者都沒有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可見他果真不知賈琮的身世。
這世間,怕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了。
如此,賈琮安危無憂矣……
……
蓬萊酒樓。
見諸位族長都眯眼看著自己,賈琮呵呵一笑,搖頭道:“諸位前輩不必如此,吾雖有此推斷,但也能料定,此事斷非諸位前輩所為。”
方哲最先開口,他笑道:“清臣啊,你之前分析之言,極有道理,看的也透徹,明香教當年是靠大肆吸收信眾,命信眾供奉家財,從而斂去大量金銀以為根基。這些年雖偶爾也聽聞有這等慘事發生,但多是孤立之事,剛露出些苗頭便銷聲匿跡了。僅憑這等手段,明香教是無法立足的。勢力之言同樣如此,這般看來,倒是我們幾家嫌疑最大。為何你又會撇清我等?清臣,你可不要因私廢公,見我等與松禪公有些舊交,就放我等一馬哦。”
此言讓眾人都笑了起來,賈琮亦是微微一笑,道:“叔和先生雅量。之所以這般認定,是因為若是幾位前輩所為,必是為了阻攔新法,以求自保。但前輩等人卻絕不會希望見到江南生亂,還是大亂。諸位前輩皆為品德高潔大儒,名揚海內,怎會為一己之私,亂了社稷根基?況且,一個動亂的江南,對前輩們也絕無好處。所以晚輩以為,絕非前輩等人所為。”
褚東明奇道:“清臣,你先說我們這幾家最有嫌疑,然後又說絕不是我們,那到底是何人?”
賈琮笑而不語,褚東明還想追問,卻聽宋巖道:“好了,小輩的事,就交給小輩們去解決罷。”
聽聞此言,褚東明等人面面相覷,似有所悟。
方哲看了眼宋巖,又看向賈琮,道:“清臣,我等如今皆不拿小輩視汝,有些事,也想跟你尋個主意。”
賈琮忙道:“不敢。”
方哲嘆息一聲,看向宋巖道:“松禪公,大勢難擋啊。自秦家、白家、安家始,漏洞頻現,江南本地望族抵擋新法的防線,被撕裂了好大的三條口子,雖還未倒塌,但大勢已經遠去……其實,就算沒有此事,亦是早晚之事。可到底是百年家業,吾等宗族立世之本。連清臣都明白,若無財力,明香教難成大事,更何況吾等?可如今,吾等老朽當真計窮矣。”
從秦家、白家、安家三家開始清算,可以將大半個江南,甚至大半個官場都牽連進來。
高舉清查謀逆的大旗,朝廷只要下狠手,基本上想拿下哪個就拿下哪個。
這一點,但凡明白點的人,都看得出來。
不用別人,只要差遣錦衣衛行事,沒哪家能擋得住。
方哲深知此道,故而向賈琮求助。
倒也不算是向賈琮求助,而是向賈琮背後的天家勢力,求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