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聲,就見方才還讓滿朝文臣心裡厭惡恐懼乃至憤恨的武將丘八們,瞬間閉上了他們恣意的嚎叫謾罵,一個個肅穆直立,目視武王,等待命令。
正如當年,每逢大戰之前,武王都會召集眾將,允許他們暢所欲言,直抒胸臆,談論戰法,甚至還會分成敵我雙方,在沙盤上展開推衍對戰。
那個時候,每個人不分身份大小,人人都能暢所欲言,想怎麼打就怎麼說,不必遮掩顧忌。
但是,當武王出聲後,整個大軍中,便只能有一個聲音。
那便是至高無上的武王令!
這一刻,眾將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有些人,甚至因此而熱淚盈眶。
武王不似崇康帝那般肅穆謹慎,他很從容不迫,輕輕一嘆道:“孤也不曾料到,這些年你們竟過的這樣苦……是孤的不是。”
見眾將一個個神情激盪,都想說點什麼,武王舉起有些蒼白修長的手擺了擺,道:“罷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萬般罪過,孤……朕,一力擔之!這些年欠發的軍餉,今年一併都補足了。朕的將士,豈能被苛待?”
邊關眾將,縱然大多頭髮都花白了,然此刻聽聞武王之言,卻依舊聊發少年狂,齊齊振臂怒吼狂呼,高喊萬歲!
聲勢之大,之烈,讓整座含元殿都在顫慄。
賈琮冷眼旁觀,怎麼看都覺得,這含元殿像是在變成一座大軍帳,而不是談論國朝大事的地方……
更讓他無語的是,武王這個老“敗家子”,一口氣許出的金銀,就算掏空整座國庫都不夠。
歷年大乾軍費開支,都將近佔四成,這還是朝廷刻意打壓下的結果。
若是按照武王當年的舊例,軍費開支佔六成都不止!
這一補,至少要補到十四年前!
要知道層層剋扣到邊軍手裡,士卒們能落手二成的都算好的了,就算如此,朝廷還要補八成……
也就是說,朝廷要支出百萬大軍十年的軍費,至少是四年國庫所有的收入……
只看看林清河、吳琦川還要戶部尚書嶽宗昌等人的臉都綠了,就知道他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倒不是說果真拿不出銀子來,天家內庫裡如今堆積著如山般的金銀,都是這二年來,崇康帝抄家抄來的,足有數千萬兩之巨。
全部拿出來,倒也夠支付得起這筆開支。
可這些銀子,林清河他們早就惦記上了,眼下就要到了夏汛之時,河工這個吞金巨獸必然鯨吞國庫。
偏齊魯幽燕之地今年雨水奇少,是大旱之年,千里赤地之相已經顯露,旱災難以避免……
原本賑濟災民,軍機處就在指望著天子內庫。
且此事已經同崇康帝商議過了,天子也已經點了頭……
災民歷來都是無底洞啊!
若是將天家內庫的銀子都撥付出去,待賑濟災民之時,朝廷又該去哪籌措那麼多銀子?
可是……
事關皇權更迭,新皇的根基便是這百萬邊軍。
武王要用天子內庫的銀子犒賞三軍,誰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縱是賈琮,雖然心疼之極,卻也不能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