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德緩緩道:“殿下乃古今少見之明太子也!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罷了,事到如今,老臣也不再贅言。老臣年高體衰,無力再效忠王事,故而懇請殿下,準老臣乞骸骨,告老還鄉。”
李欣德往趙青山方向看了眼後,眉頭緊皺,但到底沒口出惡言,只再度乞骸骨。
賈琮摸不準他是欲擒故縱,還是果真看不慣趙青山的鐵血做派,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願再同殿為臣。
不過,既然人家再三請辭,他也不好做惡人,便在百官注目下,緩緩點頭道:“大夫既然身子不好,孤也不能強留。賜百金、良藥、孤手書抄錄之《詩經》一部,以一品之禮,送大夫還鄉修養。”
李欣德:“……”
趙青山:“……”
百官:“……”
這就準了?!!
這可是九卿之一哪,更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隆!
按舊禮,這等老臣致仕,哪個不是三辭三留,甚至更多次反覆,以示天家體恤老臣之心?
如今日這般,當場恩准乞骸骨者,幾乎是當面告訴該臣,天子厭棄之,早早滾蛋罷!
可是,看著御椅上賈琮關懷的面色,除了賜金賜藥且以一品官身致仕外,還賜了部儲君手書的《詩經》……
這等待遇,無論如何也談不上薄待了。
百官只能認為,儲君是真的年幼,又長於宮外,未學過帝王之學,所以不諳此中道理。
然而不管是什麼緣故,到了這一步,無論李欣德是真辭還是假辭,他也唯有離場這一條路可走。
一瞬間感覺蒼老了許多的李欣德,再度對賈琮叩首,而後緩緩站起身,又往趙青山方向看了遍,一忍再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道了聲:“太傅當記臣子本分,不可蠱惑君王,更不可擅權亂政!”
說罷,轉身一步步出了含元殿。
在百官注視下,趙青山面色剛硬,緊緊抿住嘴唇,一臉的不屈。
然而,李欣德剛去,掌朝會、賓客、吉凶儀禮之事的鴻臚寺寺卿賈顧又出列,緩緩跪下,將頭上烏紗摘下,放在大殿金磚上,叩首道:“殿下,老臣,乞骸骨!”
偌大一個含元殿,在這炎炎夏日,甚至變得有些森冷起來。
鴉雀無聲間,百官心中同時浮起一個詞來:
逼宮!
賈琮先一步揮手止住了面色漲紅想要出列的趙青山,然後問道:“賈卿也是年老體衰,無力效忠王事了麼?”
賈顧和李欣德幾乎是一類人,但又有所不同。
李欣德講究禮法和儒雅之意,賈顧卻要火爆一些,他聽聞賈琮之言,大聲道:“臣身體雖已老邁,但仍可效忠王事。只是當今朝廷上,臣效忠的卻非王事!有人竊據權柄,臣豈能……”
“好了!”
就在賈顧之言引起軒然大波,而趙青山面色由紅轉白時,賈琮打斷了賈顧之言,道:“既然賈卿自覺此朝廷不配讓你再效力,孤準你所請,與李卿同例,賜百金,良藥,以一品官身致仕,再賜,孤手書一部。”
賈顧面色陡然漲紅,可看著賈琮淡然的面色,他嘴唇顫抖著,終究沒再說出什麼話來。
僵硬的再行一禮後,轉身一步步出了含元殿。
“還有誰?”
等賈顧的身影消失在含元殿後,賈琮目光掃視百官,沉聲問道。
還有的……
禮部左侍郎楊文新,工部左侍郎冦良,吏部司官祝鵬、刑部郎中……
足足十八名包括二品、三品、四品、五品的官員,致仕請辭。
這一次,賈琮卻連詢問緣由都不曾,一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