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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

“沒有!”

公交車“哧”的一聲停下,林貝貝和齊悅茜終於收拾夠了,互相擊了個掌,然後提上袋子揚長而去。

楊灝從狂風暴雨中解脫出來,腦袋上暈乎乎地轉悠著幾只小鳥——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積雪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時,春節就到了。

林貝貝置辦的一堆年貨十分光榮地在節前英勇就義,再加上假期不像平常上學時那樣費神讀書,因此林貝貝站在體重計上的時候非常平靜地接受了自己長了三斤的事實。

電話另一端的楊灝卻哈哈大笑,十分幸災你平常把自己當男孩子使也就算了,怎麼在女孩子最在意的體重問題上也一點自覺都沒有,你再這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林貝貝將手機用腦袋和肩膀夾住,滿不在乎地把一根薯條丟進嘴裡,腮幫子動個不停,“不吃零食,毋寧死!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唄,我才不稀罕呢!”

“可是我稀罕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楊灝著急忙慌地改口,似乎想要解釋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被不情不願地嚥了下去。

“你急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林貝貝不以為意,舔了舔油膩膩的手指頭。

“貝貝。”楊灝的聲音幾乎是鄭重的。

林貝貝很久沒有聽楊灝這樣叫她了,幾乎有點不適應,於是後背不自覺地往前一挺,坐直了起來,“幹嘛?”

然後她聽到電話那頭楊灝有點粗重的呼吸聲,最後化成輕輕的一句,“晚上出來一起放煙花吧,我去買咱們以前放過的遠星,就你說放起來特好看的那種。”

“那我叫上齊……”

“不要叫她。”楊灝幾乎有點粗暴地打斷了林貝貝的話,接著說道:“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九點,我在文景公園等你。”

“好。”林貝貝結束通話電話,仍然心有餘悸。

雖然一直以來,林貝貝習慣了楊灝在她身邊扮演著嘻嘻哈哈的角色,但她知道在這個男孩心裡,對於自己,對於別人,對於未來,從來都有一把十分明確的標尺。一說到楊灝,眾人總是清一色的好評,學習好,長得帥,人品正,似乎所有的優點全都集中在了這個人身上,就像翻版的齊悅茜。

不,其實他跟齊悅茜是不一樣的。齊悅茜的完美成就於她的灑脫,而楊灝的執著成全了他的完美。

時針不知不覺指向了七點半,林貝貝把空了的包裝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起身到廚房去吃年夜飯。她看著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蕪雜的心緒頓時煙消雲散。

章青一邊解圍裙,一邊笑道:“你這狗鼻子可真靈,是不是在房間裡就聞出來菜上齊了?”

“那是。”林貝貝得意地哼哼,“也不看看是誰遺傳給我的。”

章青輕輕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就數你牙尖嘴利,快坐下吃飯。”

林貝貝剛拿起筷子,很快又放下,“媽,你是不是少備了一副碗筷?”

往年吃年夜飯的時候,媽媽都會準備三副碗筷,其中一副是爸爸的。

章青的臉色暗淡下去,聲音是頭頂的白熾燈照不亮的沙啞,“貝貝,今年一過,那個人就要從監獄裡釋放出來了。過了這麼多年,我想我們也應該放下了,不要再揪著你爸爸的靈魂不放,這樣我們都太累了。”

林貝貝低頭戳著碗裡的餃子,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抬頭展開笑臉,“媽,你能夠這樣想,我覺得爸爸在天有靈,一定特別欣慰。”她起身夾了一隻大蝦放到對面的碗裡,“趁熱吃,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客廳裡的電視已經開始播放春節聯歡晚會,喜氣洋洋的背景音樂沖淡了些許寂寥的氣氛,幾十年來千篇一律的開場白也總能增添幾分年味。

“對了,媽,我一會跟同學出去放煙花。”

“都幾歲了,還玩那小孩子的玩意兒。”章青放下筷子,舀了一勺湯,“記得早點回來。”

吃過年夜飯,林貝貝幫忙把碗筷收到廚房之後,一看時間還早,便窩進沙發看電視。

電視上正播著她最不感興趣的歌舞節目,於是她拿起遙控器開始換臺,等看到每個地方臺都在轉播同一個歌舞表演時,終於心灰意冷地想起除夕夜的春晚就跟批發市場上的白菜一樣,都是批次賣的。

林貝貝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恐慌,她漫無邊際地想到生活最可怕的地方不也莫過於此嗎?操控頻道的遙控器明明就握在手裡,於是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隨心所欲地更換節目,卻一次又一次地掉進生活的同一個圈套,最終才發現控制權壓根就不在自己手裡,落得身陷囹圄。

她想不通自己小時候為什麼天天都盼著長大,長大有什麼好呢?這兩個字簡單得連個偏旁部首都沒有,看起來就特別孤單的樣子。

也不知道今年的春晚導演怎麼想的,一個連著一個的歌舞節目,林貝貝調靜音等了十五分鐘也沒等來小品,畫面上穿得花花綠綠的舞者正跳得盡興,只是沒有背景音樂,顯得有點滑稽。

她索性關掉電視,一開啟手機,郵箱裡馬上彈出來幾條祝賀新年快樂的群發簡訊。林貝貝經常聽到別人吐槽群發簡訊沒有誠意。但她卻不這樣認為,生活這麼忙碌,還能在別人的群發簡訊裡佔有一席之地就應該感到知足了,畢竟誰也不能太拿自己當回事。

林貝貝正打算一一回複,對話方塊上突然彈出一條新訊息——我在你家樓下。

沒有備註名,但林貝貝卻記得清清楚楚,那個是葉熙言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