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京津敲門的聲音實在太敷衍,水聲和音樂的雙重掩蓋,再加上浴室的隔音,傅元初確實不知道蔣京津上來了:“這我家,我還沒告你私闖民宅。”
“管你要告什麼你先趕緊把衣服穿上!”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蔣京津聲音驚恐,“幹什麼你別過來啊啊啊!!!”
傅元初吊兒郎當回複她:“不過來我光著?蔣京津,小看你的野心了啊。”
聽見衣櫃的開門聲,蔣京津慢慢放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才把手挪開。
視線裡,傅元初穿著一條灰色的居家褲,正弓著身子從衣櫃裡拽出一件白t來套上,裸露的肩背線條流暢,有明顯的運動痕跡,一動作,力量感更明顯。
這樣的場景並不是第一次見,不說久遠的小時候,冬天燒一壺水就能趁著給兩個小孩一塊兒洗了,光是近的,今年冬天兩家還照例一塊兒去了溫泉山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末封閉臥室的空氣過於嚴密,還是荊磊總是不著邊際的調侃在潛移默化,蔣京津雖然不捂眼睛了,但頭像落枕一樣偏移角度仰著,目光始終不敢放在傅元初身上。
她埋在被子裡,看著牆上那幅出自自己手中的畫,在殘留的慌亂中亂找話題:“……好吧,我承認是我的錯,我願意跟你道第二次歉,對不起!”
那幅畫掛在房間的其中一個書櫃上方,大面積的粉色鋪陳上,用稍顯稚嫩的筆觸描出半隻水蜜桃——另外半隻自然是作為另一幅,掛在蔣京津的房間裡。
看著熟悉的東西,她終於找回平時的狀態,臉頰還在發熱,話鋒又一轉:“不過你也得跟我道歉。”
“道什麼歉?”正在擦頭發的傅元初眼也不抬。
“就高一,開學第二週,要不是因為你不給我打掩護,我也不用放學後被留在辦公室,寫了八百字的檢討。”蔣京津用臨時回憶起來的事情試圖為自己扳回一城。
想起是因為什麼事情的傅元初微笑:“……你怎麼不要求我為你現在還能活在世上瞎嘚瑟道歉呢?”
不像初中劃學區,高中已經分走讀生和住宿生。第一週大家都還謹小慎微地做人,到了第二週就開始有些憋不住,紛紛吐槽食堂每天一樣的菜色,長得好看性格又討巧,並且還是走讀生的蔣京津理所當然被盯上,住宿的同學紛紛來請求她幫忙從外面偷偷帶早餐。
作為一個從小就是熱心腸的人,蔣京津意思意思推辭了幾下,最後還是沒好意思真拒絕,也就答應下來,同學們也都知道分寸,還特意立下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準要求帶湯湯水水的,盡量選同一個種類,方便她買。
除了要起早一些,以及傅元初在旁邊冷臉催促之外,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某天校門口來了一家賣煎餅的小攤。
聽她再提起這件事,傅元初嗤之以鼻:“沒讓你賠我點精神損失費就不錯了。”
“什麼嘛,你就是羨慕我人緣好。”
“羨慕你因為揹著十五個煎餅,書包冒煙直接被保安扣下來?”
當時食品安全問題抓的很緊,不僅蔣京津,一塊兒的傅元初也被認定成幫兇,跟著一塊兒去辦公室寫了檢討。
蔣京津不服氣地坐起來:“一一你怎麼能這樣呢?!”
什麼怎麼樣。
在旁邊的遊戲椅上坐下,毛巾搭在脖頸,傅元初轉向蔣京津的方向,正要好好跟她吵一架,卻像被眼前的畫面燙到。
原本裹成蠶蛹的蔣京津胡亂坐著,穿著一件寬松的碎花方領睡裙,因為剛才的動作太大,一邊袖子滑落下去,漏出細細的黑色肩帶和大片鎖骨。整個人被他黑色的被子虛虛擁住,顯得更白,偏還和臉頰一樣,透出淡淡的、顯而易見的粉色。
就像她身後那幅水蜜桃一樣。
傅元初倉促地移開視線,生硬道:“蔣京津你給我下來。”
“不要,”蔣京津果斷拒絕,“你現在又不睡。別想騙我,你週末兩點遊戲賬號都還線上呢。”
歌單自動切換到《gotta have 》,慵懶的女聲唱著“i&039;ve gonna have ”。
口頭拒絕尤嫌不夠,蔣京津又重新躺下,朝傅元初那邊慢慢滾,被子是顧姨今天新曬過的,能聞到一點淺淡的陽光味。
到床那邊的時候,她已經重新變成一隻蠶蛹,鼻間被屬於傅元初的味道重新佔據——他們的沐浴露是同一款,但或許是上了大學之後相處的時間驟減,所以在不同的環境,身上的味道又慢慢變得有些微不同。
蔣京津得意地擠眉弄眼,用雀躍到就差歡呼的聲音挑釁他:“哈哈哈哈!我!就!不!下!來!”
很誇張的表情,像一隻搖頭晃腦的馬爾濟斯小狗。
勉強再翻一圈,蔣京津因為運動重新發熱的臉頰朝著天花板,倒過來的視角裡,她分不清傅元初的表情。
也沒有看見,他滾動的喉結和發燙的耳朵——以及,幾乎再也掩飾不了的狼狽和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