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丞安撫似地拍了拍明笙的肩，道：“你可以先喊我陸叔叔，不喊我也可以。但是，明笙，我希望接下來的人生裡，可以好好地照顧你，補償你。是我虧欠你們太多，你可以原諒我麼？”

明笙咬了咬唇，道：“我……沒有恨您。不過……”

但也沒有想過回陸家，就像當初她以為沈灃是她爸爸時，她也沒想過回沈家。

陸家和沈家這樣的人家，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都是帝都偌大的新聞。

尤其是陸澤丞，還要選舉。

“不過對您來說，可能不太好。”明笙有些歉意地說道，“對我來說……我其實…也沒做好心理準備。對不起。”陸澤丞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緊了緊手上的杯子，道：“沒關係，你可以在帝都多住一些日子，我慢慢等你習慣。至於……我的話，我這樣的人，能有一個在病床前願意為我倒水的女兒，已經很幸福了。外

界那些虛無的東西，我本就不在乎。之前的二十年，一直在拼命，也是為了……”

陸澤丞的眸子裡顯出了深深的寂寞：“也是為了彌補自己的缺憾。我一直有個執念……”

想把嚴梟拉下馬，想要變得更強大。

這些年，他一直有一個執念，總覺得是自己太弱，小槿才會離開自己。

最絕望時，他甚至想過，如果他能一手遮天，給小槿足夠多的安全感，也許她就不會害怕嚴梟了。

這本是他潛藏在心底的最深處的黑暗。

那個在外人眼裡的正人君子陸澤丞，最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他突然間，就說了。

還說了很長一段。

明笙一愣，眼中迷濛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幾分憂傷幾分複雜。

她知道，陸澤丞這樣的政客最不該吐露的就是這樣的心聲。陸澤丞自己說完，也有些訝異，慌忙又倒了一杯水，喝下後，神情又恢復了泰然：“抱歉。我只是想說，我其實不介意外界的評論，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還有，不管你回不回陸家，明笙，我都跟你保證，

沒人會再敢欺負陸澤丞的女兒。”

他的黑眸裡幾分篤定，還帶著上位者獨有的氣魄。

明笙心裡一酸，忍不住趴在床頭幽幽地就哭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確實都特別想聽到這句話。

可是顧晉東這樣的爸爸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更強大的欺負者。

她想被保護，但被拋棄久了，就漸漸不敢想了，就是遇到邵鈞庭，她雖然一直被他保護著，但也一直想讓自己變得更厲害，因為她不敢安心地接受。

而父女關係和夫妻關係不一樣，是一種純天然的自上而下的保護。

陸澤丞看著女孩輕輕抖動的肩膀，眼眸也不由泛紅，低語道：“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但以後，他會將她捧作掌上明珠。

明笙將腦袋埋在手上，哽咽地道：“爸爸，我很想你。”

陸澤丞抬起的手一頓，慢慢地落在了她的黑髮上。

溫暖一點點地傳遞。明笙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看著他，道：“不過回陸家這件事……我可不可以再想一想？”

“好。”陸澤丞溫和地微笑道。

她肯喊他“爸爸”，對他來說，已經是突飛猛進的進步了。

看她哭得有些低落，陸澤丞故意開玩笑似的聞到：“不過陸家真的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你……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回來？”

明笙搖了搖頭，道：“可是……陸家當初不是也不接受我媽媽麼？”

原來是在替她媽媽生氣。

陸澤丞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看著明笙幽黑明亮的眼睛，心裡一片柔軟，這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