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嬪一夜輾轉反側,已經猜到了,苦笑道:“皇上是要我去向大郎澄清,我與他毫無關係嗎?”
她情緒激憤時,會不由忘了奏對時的自稱,皇帝聽出來了,也覺含愧,將聲音放低了道:“淑蘭,朕少年時糊塗,辦出那樁事來,但事已至此,也難回頭了,為了大郎好,也只有將錯就錯下去。”
“如你昨夜所說,他那個年紀,半懂不懂,難免煎熬,而將真相大白於天下,他的嫡子身份也要遭人質疑,雖然他是朕的長子,總是多生枝節,朕為天子,也難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他揹著這個指點,一輩子都過不痛快。”
錢嬪低下了頭,不說話。片刻後,幾滴淚滴在了她安放於膝蓋的手背上。
皇帝看見,不好催她,國朝以孝治天下,他現在要生母去向親子否認血緣,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很過分。
從本心來說,他也真的有些後悔當年所為,現在外朝有瓦剌在壯大,後宮家事又這麼剪不清理還『亂』,皇帝想著想著,心頭就生出了煩悶來。
悶得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心尖又好像有點發痛。
“皇上,”錢嬪終於出了聲,她知道她不能把皇帝晾得太久,無論她心頭有多少不甘,皇帝都對著她金口玉言自認“糊塗”了,她還能怎麼辦?再『逼』著皇帝進一步給她認錯嗎?
認了又有什麼用,她已經不是剛回宮時滿懷怨憤的錢淑蘭了,她清醒地知道,為了朱英榕的前程不出差錯,她必須容忍他認汪皇后為母。
但她也不能輕易答應了皇帝,汪皇后知道她的優勢是什麼,她更知道,如果不是皇帝對她還有愧疚之心,她早就無聲無息地死在郊外那個深庵裡了。她要將這個優勢保持下去,以從皇帝那裡換得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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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噗!”
皇帝嗆咳著,吐出了一口紫黑的血。
日頭升得更高了。
文華殿外的臣子們越聚越多,卻仍舊沒有見到聖駕的蹤影,展見星站到腿腳都發酸了,終於等到了一個太監形『色』倉皇地跑來傳話:“今日龍體微恙,請各位大人暫且回去,擇日再行覲見!”
“皇上病了?”
“昨日還好好的,之前也不曾說——”
大臣們互相驚訝地議論了兩句,如展見星這樣的青袍則只能默默聽著,既毫不知情,也沒『插』嘴的餘地。
大臣們甚有分寸,說了兩句就停住了,諸人也不太擔心,皇帝身體一向健壯,就是有恙,應當也只是小『毛』病,當下各自回去閣房衙門,又幫忙把一些不死心還徘徊著的低品官員們都喝令出去了。
展見星隨在人群裡往外走,出去以後,她無事可做,捱過剩下的大半天,隔天再跑去通政使司問。
裡面的小吏告訴她:“算你運氣不好,慢慢等著吧,內閣傳出訊息來,這幾日所有手本一概押後,一個外臣都不召見。”
展見星只好又回去。
她這一等,不只兩日,足等了五六日,無聊到又去拜見了楚祭酒一次,楚祭酒見到她,迎頭就道:“我正想著找你,見星,你是不是八月初二那日進的宮?”
展見星點點頭:“是,但是我沒能覲見,裡面的太監出來傳話說,皇上病了。”
“什麼病你可有頭緒嗎?”
展見星為難搖頭:“先生,這我可不知道了,我只乾站了半天,然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