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程芳菲和顧峰、喬碧都拍了合影,又給他們每個人簽名。
看著其中和顧峰那張合影背後,透明牆壁後面恰好冒出張大嘴巴的怪魚,把當時合影的她嚇了一跳,表情有幾分扭曲地靠在顧峰肩膀上。
程芳菲嘆氣道:“這景色,這合照,也真是獨一無二了。”
她本想再拍一張,顧峰卻似乎很喜歡。
堅持要讓她在這張上簽名。
程芳菲簽完,他便將這照片放在胸口的衣袋裡貼身收藏。
四人接下來邊吃邊聊,氣氛也越來越輕松隨意。
“程總,你每次講華國文化都講的特別好,感覺你特別喜歡古地球時代。”喬碧問道,“你都是從哪知道的這些知識?”
“就在網上找著看。安素教授那邊的很多古地球時代文獻都是開放的。”程芳菲早就做過功課,所以並不怕她問,“雖然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沒有現在方便,生活條件醫療條件等各種也比較落後,生活的空間更是隻能被限制在地球上,但我總覺得那時候的文化更加豐富多樣,也更加平和有趣。”
“確實。”許落接道,“現代很多主流藝術家和創作者的作品更傾向於追求強烈的刺激和極端視覺效果,注重與科技結合,功利性較強,恰好缺少你設計中的人文情懷。可能這就是為什麼你的作品那麼獨特,那麼受歡迎。”
喬碧不解:“我也奇怪,為什麼除了程總,其他人的設計總好像少點什麼。哪怕他們努力模仿她,也搞傳統文化複興,做出來的仍舊不一樣……就是味道不對。”
“這我倒是看過些資料。有觀點認為,現代設計理念和內容表達與星際時代科技發展和快節奏生活息息相關。走情緒刺激路線的作品更容易吸引眼球,得到快速反饋和效果。相反,那些追求人文情懷,陶冶情操的作品,卻因為無法刺激觀眾的情緒反饋,而被無聲淹沒。”許落看向程芳菲,“所以我很佩服桃花,能堅持自己的風格,不去迎合時代。”
許落不愧是山寺桃花的粉絲,哪怕自己是程式設計師出身,對設計也能侃侃而談。
他說的這些,程芳菲在粉絲基地裡都看過,幾乎是她所有粉絲的共識。
但果真如此嗎?
主流設計思潮究竟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她忽然神秘地壓低聲音問三人:“你們聽說過一個叫小林終的人嗎?”
喬碧果斷搖頭:“不知道。”
許落沉思:“聽著有點耳熟。”
“知道。”唯一準確說出答案的竟然是顧峰,“他寫過一本書叫《丟掉歷史,大步向前》,主張人類個體的思維和記憶有限,應該遺忘過去。而人類作為整體也有群體記憶極限。為了能加速發展,繼續突破科技極限,讓生産力匹配爆炸的人口,應該將歷史文化中無用的資訊全部丟掉。”
喬碧第一反應是驚訝:“居然有人有這種想法?”
“太極端了。”許落也皺著眉。
顧峰卻繼續說道:“極端嗎?其實從某種角度上講他說的是對的。不論作為個體還是整個社會、民族,活得越久走的越遠,記憶和過去就會越來越多,就好像一間住久了的房子,東西越多就越亂,找東西越困難,這就需要重新收拾整理,將不用的東西丟掉。也像一輛開了很多年的車,車上堆的垃圾越來越多,保持同樣速度前進就要花費更大動力。”
隨著他的解釋,喬碧似乎被說服了,但又有些猶豫:“可難道為了前進就要把東西都丟掉嗎?那些文化歷史都是很寶貴的財富吧?”
“這要看從什麼角度去理解財富。”許落說道,“其實回顧人類歷史上,有很多因為國家或者星球文化太複雜而無法推進的事。比如最開始人類社會對個體隱私的認知,極大程度上限制了網際網路技術的發展。之後機器思維倫理道德又對ai人工智慧發展起到阻礙作用。類似的例子在醫學界,生物界就更多了。這些舊的倫理道德是文化積累,但某種程度上也是束縛。”
程芳菲看向許落:“所以你認同這個理論?”
許落又仔細考慮了一番:“恰恰相反,我並不認同。”
“怎麼說?”程芳菲好奇。
“首先,誰來判斷什麼是該丟棄的文化糟粕,什麼又是該保留的,有價值的知識?對於生物學家來講,也許一隻不起眼的昆蟲就是價值連城。但是對於礦物學家而言,那可能就是惱人的蟲子而已。”
許落繼續道:“其次,就算是在當時所有人看來都沒用的東西,甚至是錯誤的東西,過一段時間也許又會誕生價值和意義。比如我印象中製造這種強度和韌度都非常高的透明材質,就需要一種特殊的新增劑催化,而它最早是在某星球大氣中發現的,是星球生物排洩的有毒氣體。人們當時為了殺滅這種生物可是傷透了腦筋,但後來發現這種氣體之後,又開始大量養殖該生物。”
“最後,如果真的實踐這一理論,最先被拋棄的一定是人文社科。但它們恰恰是人類歷史與經驗的儲存,可以幫助人類面對未知、抵禦未知。”
喬碧聽著他的話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