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秦慧如表情變化的許向華,不禁愧疚,幸好,以後再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看那是誰?”許家康朝許清嘉努了努嘴角。
許清嘉循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了頗為狼狽的劉紅珍和許家全母子倆。沒看見許家文,她嘲諷挑了挑嘴角,大少爺身子弱在家養著?
也許是氣壞了,學制改革,只怕許家文被打擊的不輕。
原本以為馬上就能自力更生,所以毫無顧忌地跟成為壞分子的許向國劃清界限,哪想晴天降霹靂,他還得再上一年學。
母子三個住在縣城的開銷可不小,尤其許家文,不知道他現在咽不下粗糧的這個毛病改了沒有。
但凡他別那麼狼心狗肺,孫秀花能不管他這個長子嫡孫,起碼還能吃家裡的住家裡的。
等再過幾個月高考恢複,許家文還得更崩潰,為了前途,為了不被人指指點點,他不惜和最寵他的父親斷絕關系,和許家一刀兩斷,幾乎成仇。
可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他做的這一切都將失去意義,高考可不管出身。等七八年改革開放,唯成分論的時代即將一去不複返。
他枉做小人了!
“媽,”許家全看著車上滿滿當當的傢俱:“四叔他們也要搬進城了嗎?”幾個月前,他們也是這樣搬著東西進了城的,起初他很高興,終於見到媽了,還能進城。可很快,這份高興在逼仄的房屋和陌生的環境裡化作惶恐不安,他想家了,想家裡的大房子,想爺爺想奶奶,想三哥,想四哥。
劉紅珍咬了咬牙,搬進城?難道許向華分到房子了,看這架勢,連許家康這個拖油瓶都帶上了,起碼是兩居室,他們運氣倒是好。
老四家越過越好,反觀自己這邊。
劉紅珍這心裡冒的已經不是醋,而是硫酸了,邪火蹭蹭往上冒,忍不住喝罵:“四叔四叔,叫得這麼親熱幹嘛,人家可沒把你當侄子,他們吃香的喝辣的,不管你死活了。”
許家全瑟縮了下,眼圈兒泛紅。
見狀,劉紅珍不禁後悔,緩和了語氣道:“媽回去給你蒸雞蛋吃。”這次她從孃家買了十個雞蛋回來。
許家全這才破涕為笑。
回到家,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母子兩個汗流浹背,劉紅珍直接拿葫蘆瓢舀起冷水灌了一口,然後遞給許家全。
口幹舌燥的許家全幾乎把頭埋進葫蘆瓢裡。
劉紅珍抬眼望著悶熱髒亂的破屋子,眉頭皺得死緊。這屋子西曬,夏天熱的像火塘。就這麼一間破房子,每個月還得三塊錢。
劉紅珍不禁想起了剛剛遇到的許向華一家,不知道他們的新房子有多大,環境怎麼樣,越想越是煩躁。
這時候,屋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劉紅珍不自覺的松開眉頭,轉身迎上去:“阿文回來了。”等她大兒子畢業了,這日子就能好起來,她兒子可是高中生,能比許向華這個初中生差嗎?
劉紅珍賣好:“從你外婆家換了些大米回來,媽今天給你們做粥喝。”想起兒子好一陣沒吃白米了,劉紅珍便覺心疼。
許家文點了點頭,並無多少驚喜,在學校他能吃到白米飯。他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糖:“全子,出去玩一會兒。”
許家全眼前一亮,沖過去一把抓過來,他已經很久沒吃糖了,媽不肯給他買。
許家文對他笑了笑,示意他趕緊出去。
拿了糖的許家全蹦蹦跳跳跑出了門。
一看這架勢,劉紅珍心裡打了個突,沒來由的提了提心,疑惑地看著他:“阿文。”
“媽,”許家文拉著劉紅珍在凳子上坐下,含笑道:“之前我跟您說的事有眉目了。”
劉紅珍一頭霧水:“什麼事?”
許家文垂了垂眼:“您不是說要找個人重新過日子嘛?我同學一個老叔,是千湖市人,今年四十歲,老婆前些年死了,也沒留下個孩子,一直想找個人搭夥過日子,不介意對方帶孩子。全子這麼小,他肯定拿全子當親兒子養。”
劉紅珍表情空白了一瞬,說改嫁是一回事,真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不受控制地害怕起來,嚥了下唾沫,可嗓子眼依舊幹的厲害:“千湖市在哪?”她這輩子連崇縣都沒出過。
“在咱們省最東邊,坐火車要大半天。”離得足夠遠,沒人會知道他爸的事。等他畢業了,他就把戶口轉到那邊去,他是高中生,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那麼遠,劉紅珍本能的害怕,不禁露出退縮之態。
許家文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可如今的他們根本沒有退路,三個人都留在崇縣的開銷太大,比他想象中還大。他媽習慣了大手大腳,一時半會兒根本改不過來。
“媽,這一步早晚是要走的。留在這兒,咱們永遠翻不了身。還有全子,他八歲該上學了,在這兒,咱們怎麼給他找學校,就算找到了,全子也得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