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軍直直望著她,眼神冷冰冰的不帶溫度。
文婷忽然心悸,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下,不經意間留意到他手裡的檔案袋。
許向軍掏出檔案,用力抖了抖,“除了倒賣鋼材,你還揹著我做了什麼?”
恍若一道驚雷打在文婷天靈蓋上,震得她頭暈目炫。文婷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可嘴裡一片苦麻,一個字都倒不出來。
僅存的那點僥幸都煙消雲散,許向軍憤怒地把檔案甩過去,呵斥,“你是不是瘋了!”
輕薄的紙片打在臉上,刀子似的,文婷臉色立白,又漲成了紅色,身體微微發抖。
許向軍惱怒不可遏,“你說啊,你到底還幹了什麼?”
“沒有了。”文婷閉了閉眼,腦門上冒出虛汗,一刻不停的流著。
許向軍定定的看著她,眼裡充滿了懷疑。
他,不信她。
文婷身子一晃,手足發涼,艱澀開口,“真的沒有了。”
許向軍扯開風紀扣,“我會去查的。”滿目失望的看著文婷,“家裡是缺了你吃的,還是缺了你穿的,你要去做這種事。”
文婷受不住一般,往後退了一步,被沙發一絆,跌坐進沙發裡,猶在爭辯,“又不是隻有我在做這種事,做的人多了,比起他們,我做的根本不算什麼。”
許向軍氣極反笑,“別人怎麼樣我管不著,但是我絕不允許有人打著我的旗號幹違法亂紀的事。”
望著震怒的許向軍,文婷臉上肌肉一條一條的顫動。
“事已至此,你還覺得我小題大做是不是。”許向軍驀然苦笑了一下。‘官倒’這個灰色行業的確大行其道,牽涉其中的幹部及其家屬不在少數。
文婷嘴角顫了顫,“我只是想給孩子們留些東西。”
“想掙錢那就去正正經經地做生意,做不做得來是一回事,試都不試只想著走旁門左道是另一回事。”許向軍想起了當年,她接受不了家康,卻不直接說出來,反而趁著他出去做任務的時候做小動作。這麼些年下來,還以為她變了,可她依然如故,不走直道。
許向軍深深的看一眼文婷,覺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語氣變得更加肯定,“我們離婚吧。”
文婷不敢置信的看著許向軍,只覺得一股血直沖腦門,大腦裡的血管要爆裂開似的,嘶聲道,“因為這件事,你就要和我離婚。”
文婷的眼睛倏爾變紅,“老四和家康做生意的時候,我就不信沒用你的關系,他們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我難道是為我自己,我都是為了詩詩和小磊。都是姓許的,他們可以過揮金如土的日子,憑什麼詩詩和小磊不可以,憑什麼!”早年,他們過得還不如他們家,藉著他們家的力飛黃騰達,出力的他們反倒還不如他們過得好。
望著充滿不甘的文婷,許向軍心底一片悲涼,嘴裡彷佛被人塞了一把黃蓮,“老四和家康從來沒用我的關系去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們有今天,也不是靠的我,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你太瞧得起我了。”
老四乘的那趟風是江平業和白老先生的人脈,是他當年種下的善因結出的善果。家康也是沾了老四的光。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許向軍忽然有點想笑,“你羨慕老四和家康的日子過的好,其實你也可以過這種日子的。只要你當年對家康好一些,家康肯定會報答你,他對老四兩口子多孝順,你也看見了。”
文婷如墜冰窖,臉上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許向軍表情似哭似笑,“這些年家康每年給我的錢都有好幾千,這兩年一萬都不止。”
文婷眼角睜了睜大,她知道許家康定期彙錢給許向軍,但是真不知道有這麼多。突然之間,她想起許家康結婚的時候,說是酒席都是他出的錢,可她以為那只是許家為了全許向軍的臉面騙人罷了。
“可你當年那樣對他,我有什麼臉拿出來給你們用。”許向軍的聲音裡充滿了自嘲。
文婷眼角幾乎要裂開,神情說不清是悲憤還是難堪。一股火在胸腔裡橫沖直撞,撞得她五髒六腑都疼起來,文婷緊握雙拳,猛地站起來指著許向軍厲喝,“你根本就是借題發揮,都快過去二十年了,你為了一樁二十年前的舊事要和我離婚。在你眼裡,我們母子三個算什麼,我們三個加起來都比不上許家康是不是!”
面對她聲嘶力竭的質問,許向軍神色卻很平靜,他看著文婷赤紅的眼睛,慢慢的說道,“離婚是因為我害怕,揹著我你到底能做出多少事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不想整天都活在防備之中。”
夫妻之間只剩下懷疑、怨懟和恐懼,還不如做陌生人,幸好孩子們都已長大。
文婷的臉在瞬息之間變得灰敗,她失神落魄地站著,泥塑木雕一般,連眼珠子都不動了。
許向軍再不看她,轉身走向門口。將將走到門口,忽然聽到一聲悶響,許向軍回頭一看,瞳孔劇烈一縮。
面如白紙的文婷冷汗淋漓地趴在沙發上,一手捂著腹部,另一手捂著嘴,鮮血鑽過指縫一滴一滴落在米色沙發上。